」
陸鶴安皺起眉:
「可卿竹,如今不是在西北了!你去滿朝文武家中看看,誰家中不納妾?就連我皇叔這般,也在外面有舞姬無數!」
眼看陸鶴安隨手一指,眾人側頭看去,這才發現不遠處竟還坐著一個男人。
那人一身水藍色錦衫,頭戴金冠,生的是面白若玉,氣質如蘭。尤其是那雙如墨般狹長的眸子,只要微微彎下,縱是冬日凜冽的寒風,也能在他眼中化作一甕春水。
只不過便是這樣一個人間絕色,卻是雙腿盡廢,終日只能坐在一輛輪椅上。任誰初見,都會為之扼腕。
但他本人似乎全然不在意。
此時他身后站著兩個宮女,一個剝葡萄,一個剝核桃。
他便如此,旁若無人地挑揀著果盤里剝好的葡萄,似乎這邊發生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而如今能在慈寧宮如此肆意的,便只有被太后寵上天的那個裕王陸景嗣了。
陸景嗣是先皇第三子,看著雖比陸鶴安大不了幾歲,卻是當今皇帝的親弟弟。
眼看那纖長的指尖挑中一顆晶瑩剔透的葡萄往嘴里塞去,男人的余光這才掃來:
「本王雖豢養舞姬,但一根手指頭都沒碰過,更別提納入過府中。太子可別當誰都如你一般,這麼隨便。」
最后一句話雖然是笑著說,卻帶著幾分涼意。
我看著他這副模樣心中嗤笑。
他是清白,他想色令智昏,也得有那個身子板兒。
陸景嗣說完又轉頭一門心思挑葡萄,我則收回視線,開了口:「滿朝文武放眼望去,確實只有裕王殿下還未納妾了。如此,若非要嫁人,卿竹倒是愿意嫁給裕王殿下。
」
話音剛落,陸景嗣剛捏起的葡萄掉在了盤子里。
陸鶴安聞言,低聲怒道:
「沈卿竹,你瘋了不成!」
2
我沒瘋,我只是重生了。
身為侯府嫡女,我祖上世代在西北鎮守邊關。
上有兩個兄長,我為老三,所以人稱一聲沈三小姐。
五歲那年,恰逢新皇登基,太后命我爹從西北護送這裕王回京。
尤其記得,那年我爹一到京城就被封為護國侯,舊宅也被太后下令重建翻修,改為護國侯府,看似風光無限,但誰不知這其實是把我爹和我扣了下來。
我沈家西北統兵三十萬,祖上與開國皇帝是拜把子兄弟。卻是幾十年光陰流轉,再鐵的情誼,也終歸逃不過君臣嫌隙。
俗話說,臣疑君則反,君疑臣則誅。以至于初來乍到,滿京城都沒人敢與侯府結交。
可這朝堂之事,我哪知曉。
只道那年回京覲見時,一眼就看中了大殿之上的陸鶴安。
陸鶴安比我大兩歲,生得是溫文爾雅,俊秀無雙。只是他雖貴為太子,卻不是皇帝親生的。皇帝身子不好,子嗣凋零,而群臣又逼得緊,這才把他從宗室中選出來過繼。
但滿朝文武誰不知,如今東涼實則為太后掌權,他又如何真能上位?
怕是還沒把太后熬死,他就被廢儲了。
也因為這樣,他為太子多年,周邊連個阿諛奉承之輩都沒有,更別提真心好友。
后來我被太后恩準一同上了太學,發現他因為性子好,卻經常被欺負。畢竟他脫離宗族,孤身一人在這皇城之中,就算有人欺負他,他也沒靠山能告狀。
太后巴不得尋到他錯處廢儲。
皇帝更是日日混在后宮之中,人都看不到。
可我看不慣。
后來太學中一旦有人欺負他,我便會替他還回去。記得那幾年,經常有人拽著自家世子鼻青臉腫的模樣來侯府要說法,但也只是被我爹給嘲笑回去。
能讓一個姑娘揍成這樣,那得多沒出息?
兩個被孤立的人自此成了朋友。
陸鶴安雖然不善打架,但他教我琴棋書畫。而我也不光會打架,還能帶他爬樹抓鳥。
只記得有一年,我帶他逃學去西街玩,剛一回去,他就被太后罰跪在慈寧宮外,太后只罰他,不罰我,我不服便也跟著跪。
那年寒冬,宮內大雪紛飛。
最后是我先暈了過去,太后這才讓陸鶴安起來。
后來太后嫌我沒規矩,不再讓我去太學,我便日日去跑馬喝酒。陸鶴安知道后,每日下了學就去酒肆尋我,有時我喝醉了,還會親自將我背回侯府。
我與陸鶴安相處多年,其實早已不知何時生的情愫。
只記得十四歲那年的花燈節上,陸鶴安的臉映在闌珊燈火之間。他拉著我的手與我約定,待我及笄之后,便娶我入東宮為太子妃。
那是我第一次情竇初開,知道了什麼叫心動。
可再好的青梅,卻抵不過天降。
我及笄這年,南方水患頻發,太后命陸鶴安南巡賑災。
誰知陸鶴安南下第二日便遭遇刺客,失蹤了整整三個月。再出現,便是帶著有了身子的紀云柔出現在了慈寧宮。
這紀云柔在江南郡救濟災民,有妙手菩薩之稱。陸鶴安被她救下后,更是被衣不解帶地照顧了三個月。
按他來看,紀云柔善良純粹,救人從不看出身貴賤,就連只受傷的鳥,都要救下醫治再放回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