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不是啊謝嬸,你為了晏哥兒眼睛都哭腫了,這可是你心愛的干兒子,你怎麼就把他扔給我……
我躲開周廷晏的目光,怕心里的想法被人看破。
明明昨天晚上為他縫傷口穿衣服,甚至傷人埋尸,親近得不能再親近了,但這會兒天一亮,這樣灼灼的四目相對,卻莫名叫人害怕。
我低著頭說:
「那個……晏哥兒,我去打熱水來給你擦擦臉?」
「好。」周廷晏立時應聲。
可是,水來了,臉也擦了,還是尷尬。
「晏哥兒,我再給你擦擦手?」我又說。
「嗯。」周廷晏還是淡淡的,只滿口答應。
等到手也擦干凈了,我呆了。
接下來該干嘛?
「晏哥兒,你想吃什麼,我去拿?」我試探著問。
「想喝水。」周廷晏說。
「哦哦哦!」
他受了傷且躺了這一夜,我應該早一點想到。我立刻端了杯子倒水湊過去。
但周廷晏說:「我喝不到。」
……
聽說人慌亂的時候就會變笨變蠢。
他腰上那麼嚴重的傷口,怎麼能自個兒坐起來……
我趕忙手忙腳亂去拿勺子。
等周廷晏終于喝好水,房間里又安靜起來。
「吃不吃別的?」我問。
「不吃。」周廷晏搖搖頭答。
不吃怎麼行,我胡亂塞了一顆為元寶做的麥飴糖扔進他嘴巴。
然后,我們就這樣一躺一坐,他看著我,我看著天。
11
「你剛剛和謝嬸說什麼?」坐了一會兒,周廷晏主動開啟話題。
「沒說什麼,一些瞎話。」
「是嗎?可我怎麼聽到她說讓你嫁人?」
我心里咯噔一下,也不知道他到底聽到幾句,但既然他用了「聽說」,那我就死不承認好了。
「必是你身體虛,腦袋發昏聽岔了。」我正經道,「我如今有自己的糖水鋪,每天都有銀子掙,干什麼要嫁給別人去做管家婆。
」
周廷晏面上安靜,不作反應,我索性膽子更大些,笑著看他。
「莫不是晏哥兒自己想成親娶媳婦了吧?你要是有看上的姑娘家,告訴姨娘,姨娘幫你說親去?」
周廷晏微微默了一會兒,然后用他的含情眼看向我:「心儀的姑娘確是有的,只不過她心思重顧慮多,不知道姨娘能不能說動她嫁與我。」
這是他頭一次叫我姨娘。
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姨娘」那兩個字被他咬得輕飄飄的,不像真心。
我被他看紅了臉,但話頭是我挑的,我又怕躲開后遭他笑話,于是壯著膽子不退反進:「你說說她是誰,只要我認識,說得上話,沒有不幫你的道理。
「說呀?她是哪家姑娘?」我追問著。
周廷晏還看著我。
我的心再度怦怦亂跳。
真不怪我喜歡他。
這樣的人,這樣的事,這樣的話,怎不叫我心猿意馬。
周廷晏彎了彎嘴角,似笑非笑:「你總會知道她是誰的,到時候你別反悔就成。」
我慌忙逃出房間,生怕再慢一步就被他看出端倪。
自那天后,周廷晏有事沒事就愛盯著我,更是愛找我說話。
從我小時候幾歲識字,問到我最喜歡什麼花,最愛什麼時候的雨。
直到他回了自己房間,都沒能改變他一天喊我八百回的樂趣。
而我呢,想盡辦法隱藏著自己的心事,糖水鋪交給了掌柜打理,自己則每天留在家里為他換藥,幫他擦身,陪他聊天。
我們像真的一家人一樣,互相依靠,互相照顧。
周廷晏傷口痊愈那天,紅葉姑娘來了。
她自那天來給我們報過周廷晏的「死」
后,就再也沒了音信。
我還壯著膽子去玲瓏館問過一回,玲瓏館的姑娘沒理我,倒是周廷晏知道后告訴我讓我不要擔心,說她該出現的時候自然就會出現了。
現在,她坐在院墻上,剛剛入春的天,雪還未化光,但她已穿上了極鮮艷的裙,像一朵石榴花一樣立在墻頭。
「燕公子,事情成了,你首功哦。」
周廷晏遠遠沖她抱了抱拳,進屋去了。
「小霜兒,有人要做將軍,就有人要做將軍夫人啦!」紅葉姑娘又沖我喊。
我被她嚇一跳:「你說什麼?」
但她沒等我,咻一下從墻頭跳回去,不見了。
直到過了幾天,院中來了幾個軍士打扮的人,我才知道紅葉說的「將軍」是怎麼回事。
那日周廷晏冒雪歸京,一路與逸陽王府的追兵搏殺,最危險的一次,被迫潛入冰封后的昌吉河才得以脫身,終于把西塞口守將通敵賣國的證據送至太子府。
太子連夜擬折上奏皇帝,再聯合了朝中幾位大臣在大殿門口跪等皇上立下決斷,終于等到皇帝下旨禁了逸陽王的足,派太子將兵從西塞口原守將手里收回兵權,并將原守將捉拿問罪。
自此,太子徹底斬除逸陽王的臂膀,讓他成為空有虛名的閑王。
而昨日,皇帝以自己老邁為由,降下退位詔書,傳位于太子殿下。
今天早上,欽天監已經算好了日子,十天后,太子殿下正式登基。
聊天的軍士們熱熱鬧鬧坐了滿堂,個個聲如洪鐘,看起來都是多年行武的精練樣子,想來應該就是周廷晏做刺客一行的兄弟們了。
他們聊完舊事,又開始說起各自的前程。
「太子殿下今日說了,咱們玲瓏館人人都可論功行賞,你首功,要給你封鎮西將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