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聲,然后一個躍身,跳進玲瓏館的后院消失了。
周廷晏雖離了家,我和謝嬸的生活還要繼續。
謝嬸代替了周廷晏為我每日做晚飯,元寶乖的時候,她還能抽空幫我做做糕點。
我照常一早就去昌吉河碼頭趕早市賣甜酒,然后等到中午去我的糖水鋪賣糕點糖水。
日子有條不紊,只是在偶爾聽說一些和太子有關的消息時,會忍不住想到周廷晏的安危,心里發顫。
聽說太子前些天得了密報,西塞口多年以來時常被西涼國侵擾,西涼蠻子一年一入關都是西塞口的守將通敵叛國,與西涼達成的協議。
而皇帝的弟弟逸陽王因為和西塞口守將是連襟,連上了八道折子為西塞口守將辯白。
但皇帝現在看不到證據,誰也不信。明令太子與逸陽王,要麼證明西塞口守將有罪,要麼證明叛國另有其人,否則誰也不許再在朝上談及此事。
京城上下對此議論紛紛,甚至有人斷言,西塞口守將的生死就是太子與逸陽王的生死。
西塞口沒事,逸陽王將極有可能取代太子成為繼承者。
西塞口有事,太子就能借此除掉逸陽王的勢力,徹底收權于己。
要變天了。
周廷晏是太子的刺客,他會不會身陷太子與逸陽王的爭端中,遭遇危險?
我突然覺得日子變得格外漫長。
轉眼間到冬至。
那天大雪紛飛滴水成冰,昌吉河徹底凍上,商船停運,各商家都早早關了鋪子歇業,我也留在家中陪謝嬸蜷在暖炕上,一邊取暖,一邊做針線。
突然院子里吸哩嗦咯一響,我急忙推門去看,只見紅葉姑娘正從玲瓏館那邊過來,剛好落地。
她還像以往一樣紅衣彩帶,落下來像一團火。
只是,她看我的眼神卻沒了光彩。
「紅葉?」我喊她。
她注視著我,眼睛一點點蓄上水汽:「燕公子他……」
「他怎麼了?」我的心泡進了水里。
「他今早歸京的時候,掉進了昌吉河……我們等了一上午……沿河都找了,沒等到他出來。」
身后傳來嘩啦一聲響,我木木轉過頭去。
謝嬸的笸籮掉到地上。
「沒等到是什麼意思?」謝嬸已經沖出來抓住了紅葉,腳只穿了雙襪子。
「就是,人多半……沒了。」紅葉抹了把眼。
「沒等到」「沒了」,字字我都認識,可合在一起,我只不愿認。
我去扯謝嬸和紅葉進屋:「嘿,那麼沮喪做什麼,興許是你們和他錯過了呢,快進屋去,外邊冷。」
紅葉抓住我的手,把一張面具放在我手上。
那是周廷晏睡覺都不會摘的面具……
我抱著面具捂著胸口大口大口深呼吸,一下下捶著胸膛。
「紅葉姑娘,我好像生病了,我的心好痛。」
紅葉淚珠子嘩啦啦直掉:「小霜兒……你要哭出來……」
我使勁眨眼睛:「我哭什麼?我就是胸口痛得很……」
紅葉默默抱住我。
就在她抱緊我的那一瞬,我號啕大哭起來。
我不記得我哭了多久,只知道人清醒的時候已經是日暮時分,紅葉姑娘也已經回玲瓏館很久了。
謝嬸精神懨懨,但依舊煮了餃子。
我和她還有元寶三人默不作聲地吃了,然后互相對望一眼,各自回了房間。
我們都各有自己的悲痛需要梳理。
她在失去了兒子后,又失去了親如兒子的人。
而我……我……
窗外寒風呼嘯,扯著雪沫子唰唰響個不停。
我枯坐在床榻前,腦海里卻全是和周廷晏有關的事。
是周廷晏把我從死亡的湖泊里撈出來,帶我走出了我父親為我圈畫的牢籠,在夜色中為我呵退賊人,深夜里陪著我煮糖水做糕點。
是他帶著光刺破了我暗淡的人生,也是他讓我有機會享受生活與暢想未來。
……
我想起了第一次看到他在院子里舞劍的樣子。
他像一只燕子,飛舞在明暗交織的時空里,那麼自由,那麼溫柔。
我又一次捂住自己的胸口。
過往那無數個朝夕相伴的日夜,在這一刻都化為刺破心扉的羽箭。
我應該多看看他,多和他說一些話。
好痛啊。
我好像失去了我的愛人。
而在此之前,我甚至不知道我是愛他的。
我又一次哭得不能自已。
直到一個身影從窗戶外翻進來,一個翻滾正好落在我面前。
「余霜……快!去院子里……把血擦干凈。」
9
「晏哥兒?!」我驚訝得立刻跳起來扶住他。
周廷晏臉上的面具已無,一張臉上盡是血痂,唇色蒼白,身上臟兮兮的,布滿了暗紅的血印,右腰上一大團鮮紅,血色正不斷沁出。
空氣里因為他的到來充滿了銹鐵的腥氣。
「你沒死,你沒死!你這些傷怎麼弄的,要不要緊,疼不疼,我幫你看看……」
我又驚又喜又急,手足無措,完全忘了自己和他男女有別,扯著他就要檢查他的身體有沒有缺損,又要扒他的衣服去看那個還在流血的傷口。
但周廷晏按住我的手。
「先別忙。我們得先把院子里的腳印處理一下,以防……」
他話音未落,嘭一聲,房門已經被撞開。
一個黑衣刺客持短劍刺入。
「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