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歲這年,我爹給我許了一門親事。
嫁給鎮北侯——謝嶺。
按理說這等殊榮,輪不到我這個庶女。
可我長姐害怕,只能我來。
坊間傳聞,鎮北侯身高九尺,面若羅剎,暴虐兇殘。
老天爺,我怕得要死。
嫁過去后,我努力做一個賢妻,生怕惹怒他。
早起伺候他穿衣,他說不必,讓我多睡一會兒。
晚上給他捏肩捶腿,他說不用,他皮糙肉厚,我捏不動。
見我坐立不安,他嘆口氣道:
「看出來你待在這里確實很無趣,那我們來做點有意思的事情吧。」
我:「……」
1
我爹是朝廷言官,脾氣死倔。
這次又把圣上說生氣了。
一道圣旨,將陶愛卿之女賜婚鎮北侯。
爹爹回府之后,滿面愁容。
用完膳,爹爹說要留長姐有事要談。
我看氣氛不對,沒敢多問,趕緊回屋。
我是個庶出,娘親早早就去世,在母親膝下長大。
從小與長姐為伴,她待我極好,人美心善,溫婉可人,誰要是娶了她真是走大運。
晚上,我拎著食盒悄悄來到長姐屋里,卻見她坐在桌前默默流淚。
這可把我嚇壞了,連忙問她「誤嫁將軍6ms22」怎麼回事。
難道是做錯什麼惹怒了爹爹,挨了責罵?
按理說不會呀。
長姐性格沉穩,容貌出眾,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最是讓爹爹驕傲了。
我這一問,長姐眼淚落得更兇。
難不成是爹爹?
他終于把圣上惹怒,要把我們滿門抄斬了?
想到爹爹那個倔脾氣,也不是不可能。
我嚇得臉色發白,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跟她一起哭。
長姐見我哭了,反倒拿起帕子來安慰我。
「園園莫哭,是圣上賜婚,將我賜給鎮北侯……」
2
鎮北侯,謝嶺。
年方二十,戰績顯赫。
他鎮守邊關數年,百戰百勝。
是戰神,也是惡魔。
圣上竟然要讓我的長姐嫁到那蠻夷之地!
我心急如焚,立馬沖出去想找爹爹問個明白。
書房里,爹爹正和母親商議著什麼。
我推門而入,跪下問爹此事是否當真,能不能求求圣上收回圣命。
爹爹痛苦地復述了一遍旨意,說都怪自己。
母親更是急得眼淚漣漣,她突然想起什麼似的。
「圣上并沒有指明是筠兒還是園兒……那,就讓園兒替筠兒嫁過去吧!」
爹爹怔在原地,臉色白了又白。
「你……你!」
我望著母親,她眼里涌起的希望全落在我身上。
可如果換來的是長姐的幸福,我找不出理由拒絕。
「爹,母親,園兒愿意。」
爹爹背過身不看我,母親流著眼淚將我擁緊。
3
婚期定在八月十六,中秋之后。
圣上倒是體貼,還讓我們再團聚一次。
等待出嫁的日子,著實無趣。
我常偷跑出去逛大街,每逢遇到說書的講鎮北侯時,總駐足聽很久。
越聽心越涼。
我不如長姐貌美,不如長姐溫柔體貼,母親常說我笨手笨腳,連針都捏不好。
鎮北侯這般恐怖,萬一我得罪了他,會不會被他一刀咔嚓……
不能想,我怕我意志不堅,會跑。
這晚,我在涼亭躺著發呆,看著天上的月亮。
「唉,西北的月亮會和家里的一樣嗎?」
「一樣。」
一道低沉的聲音突然響起。
驚得我大叫一聲。
「誰?」
只見墻角樹影微動,一道身影飄然落地。
他戴著面具,高大挺拔,一襲黑衣,不像好人。
我隨手摸起桌上的茶盞藏在身后,呵斥道:
「何方宵小?快滾,這兒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他像沒聽見似的,徑直朝我走來,絲毫不懼。
他不慌,我慌。
腿肚子發軟。
「你是什麼人?夜闖朝廷重臣家院,活膩了嗎?」
蒙面人雙手負在身后,低頭打量著我。
我也不甘示弱,仰著頭瞪他。
輸人不輸陣。
半張面具遮住他的臉,眼神冰冷。
可下半張臉,鼻梁高挺,唇瓣飽滿誘人。
整個人危險又妖冶。
他勾唇冷笑:「呵,真是給我安排了個好差事。」
我一驚,這還是奉命而來的?
「長得這般小,帶過去怕是會養死了。」
我:「……」
說我小?
士可殺,不可辱!
我挺了挺胸脯,氣勢洶洶地說:
「你誰呀?大半夜闖入我家,還敢對本姑娘指手畫腳!」
指著他罵了一通后,又狠狠瞪了他一眼。
蒙面人眼神愈來愈冷,輕嗤一聲:「倒是伶牙俐齒。」
我故意喊得很大聲,侍衛們很快就會過來。
蒙面人丟下一句后會有期,飛身隱入黑暗中。
4
這件事之后,我晚上都不敢一個人出門了。
今天長姐來我屋里,我靠在她肩上,吃著零嘴,看她給我繡嫁衣。
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
倒是她,知道我替她出嫁后,抱著我痛哭了一頓,說對不起我。
今天又來問我,要不要帶兩個糕點師傅過去。
我知道她是疼我,可能還帶著一絲愧疚,想要彌補我。
可西北荒涼,戰事頻起,能吃飽肚子就很好了。
我笑著說不必,以后可以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是另一番自在。
長姐笑容苦澀,低頭繡花的手微微顫抖著。
初時,我也難過,憤怒。
為什麼是我?
但不是我去,就是長姐去。
難道看著她離開爹娘,遠嫁西北,我就會開心嗎?
我為自己的這份私心羞恥,便再也不敢去想。
……
中秋佳節,我們一家人吃團圓飯。
爹爹皺著眉,長姐苦著臉,母親也低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