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允珩很新奇地四處張看,對上我詫異的表情,赧然一笑:「小時候家里管得嚴。」
我的心立刻軟作一團。
什麼老虎頭的不倒翁、巴掌大的牙雕套球、奇形怪狀的魯班鎖、木頭做的鼓風哨鳥,他掃一眼我統統買下來。
手里包裹堆成山,他笑得無奈,拿了張面具擋住眼睛。
那面具很輕薄,材質似金似玉花紋繁復,只有小半張臉那麼大,其實根本遮不住他眼睛,反而更添幾分仙姿。
懂了,主要是起到一個迷死我的作用。
前面忽然響起喧鬧聲,有說書先生支了個攤子。
謝允珩似是知道什麼,牽起我:「走,去聽個好東西。」
23
那說書先生是宣州來的。
真的是個頂頂好的東西。
他說:
「宣州有一伙潑皮,仗著趙知州的權勢,在城里橫行霸道,欺凌百姓四處斂財,老百姓怕得罪了當官的,是敢怒卻不敢言。
「有道是善惡有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就在半月前,那潑皮撞上個硬茬,當場被打得是鼻青臉腫哭爹喊娘。」
心底忽地動了動。
「大伙直呼解氣,也為那壯士擔憂,那壯士卻滿不在乎,轉身拂袖而去了。
「老百姓都以為這壯士得罪了官府,要有苦頭吃,心里惋惜。可沒承想,就在前幾天,一紙蓋了帝印的判決文書送到宣州,不僅打了潑皮三十大板,還當場罷了趙知州的官,兩人統統流放嶺南。」
說到這故弄玄虛壓低聲音:「聽說和趙知州有來往的朝中大臣,都連帶遭了殃,在皇上面前哭著請罪吶!」
我嘴張得老大。
謝允珩趁機塞進一塊桂花糕。
唇舌生香,我嚼得口齒不清:「你、你干的?」
他眉眼彎彎:「喜歡嗎?」
我邊嚼邊感慨:「喜歡,特別喜歡,你也太能干了!」
他神采飛揚,明明做了那樣厲害的事,此刻卻像舉著糖的孩子,等待著我的夸獎。
理智的弦終于繃斷。
我決定賭一把。
月在天邊,人在眼前,我伸手摁在他的胸口,情真意切:「你要不要同我成親?」
手掌之下,他心如擂鼓。
須臾間,他反握住我的手,傾身下來:「我愿意……」
可天下事哪能盡如人意。
話音未落,身后一道霹靂響起:「他不能跟你成親!」
24
一方四角小桌,四個半高石凳,坐著心思各異的四個人。
奚云烽、謝允珩、我,還有一位柳姑娘。
柳姑娘一身華麗織錦長裙,頭戴金釵珠冠,寶光奪目,氣質溫婉嫻靜,舉止間流露出大家閨秀的風范。
再低頭看看自己,荊釵布裙,袖子擼到胳膊肘,夜集逛得開心,鞋子上還濺了泥巴點。
突然一點都不開心了。
奚云烽這看看那看看,終于忍不住:「靠,我是聾了嗎,怎麼沒人說話?」
他還不如啞了。
柳姑娘開了口:「太子殿下……」
我拍案而起:「奚小狗,你居然是太子!」
奚云烽:「……」
謝允珩語氣冷漠如寒鐵:「柳小姐請回吧,我從沒答應過這門婚事,柳太傅那邊我自會去說明。」
柳姑娘幾乎落淚:「可是太子殿下,我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我爹亦效忠于您,即便殿下不欲娶我為妻,我自甘做妾,殿下也忍心拒絕嗎?」
奚云烽悄悄附在我耳邊:「他拒絕不了,柳太傅朝中勢力大著呢,他得靠那幫言官鞏固地位。」
我揪他耳朵:「就你知道,就你能叭叭!」
奚云烽委屈得很:「姐姐,我都是為你好,我怕你被那小子騙了,他都沒告訴你他是太子。」
我頹然坐下來:「我知道的。」
怎麼能不知道呢,第一次見面他就告訴我了。
出身富貴人家卻不知道錢是何物的少爺,身邊帶著功夫出神入化的影衛,玉佩衣料隨處可見龍紋式樣,連狀元也對他禮讓三分。
是我一直遮著眼,不愿睜開。
這場少女心事,我想賭一把,卻從一開始就沒有入局的資格。
我不服氣,瞪奚云烽:「太子怎麼了,太子很了不起嗎?等我當了皇帝,也封你做太子!」
奚云烽樂了:「姐姐,我們兩個孤家寡人,還挺適合造反。」
25
謝允珩是太子,而我不可能是太子妃。
這事挺難辦,我在小院里和寶珠商量主意。
寶珠比較天真:「小姐,我看謝公子挺喜歡你,你就去當太子妃又有何不可?」
我問她:「你知道當今皇帝,后宮有幾個貴妃、幾個妃、幾個嬪,分別是幾品,又是什麼封號?」
她搖頭。
我跳起來打她:「不知道!不知道還敢進宮!上午進去下午就被人賞一丈紅,我都不知道上哪口井撈你!」
她抱頭鼠竄:「那小姐你自己進宮,我不去了,回頭你榮華富貴喜當皇后,記得賞我點銀子花花。」
我追著她跑:「合著我進去賣命給你打工是吧?」
鬧了一通,她又出主意:「奚家公子人也不錯,要不小姐你跟了他也行。」
我問:「哪里不錯?」
她掰手指頭:「他人好,單純。」
我說:「他單純,他單純還能把柳姑娘搬過來?」
她又說:「他是武狀元,身體好,嫁了他還可以當個將軍夫人。」
我不以為意:「謝允珩身體也好,體力也挺好。
」
天天爬山,體力能不好嗎。
寶珠哎喲一聲:「這話是我能聽的嗎?」
沒辦法,寶珠拿來個骰子:「小姐,要不你擲骰子吧,單數選小狗,雙數選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