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完年,我和三哥早上去賣糕點,賣完了回家三哥還要下地。
到插秧的時候,我就只能一個人去了。
點心賣得還挺順利的,收拾東西回家的時候,忽然隔壁攤子有個嬸子急匆匆來告訴我,
「妮兒,你家二哥生病了,你快去看看吧。」
我嚇了一跳,「生……生病?病得嚴重嗎?」
「我也是聽人說的,估計病得不輕。」
我請隔壁嬸子幫我收一下家伙什,一口氣跑去了二哥的書院。
先生也很著急,看到我來立刻道,「你二哥在后院的柴房里住著,你快回家喊你家里人過來。」
「我去看看。」
我沖去后院,先生在后面喊我,「妮兒啊,你別進去,不能進去!」
我顧不上先生喊什麼,推開了柴房的門,里面收拾的還算干凈,但只擺了一張床,二哥躺在上面。
「二哥!」我沖過去,二哥昏睡著,額頭滾燙,臉上起了紅疹,「二哥,你等我,我去喊人來送你去醫館。」
先生站在院子里,沖著我喊,「妮兒,你快出來,你二哥很可能得的是天花!」
天花?
我手開始抖,因為我六歲的時候,好朋友就是得天花去的。
她得病以后,他爹娘把她一個人送山里去了,沒過幾天她就死了。
她死了以后過了好些天,他家里把她的東西連著她的人一起燒了。
那時候我爹不許我去找她,說我要是也被傳上了,也把我送山里去。
16.
先生也要把二哥送山里去。
我知道他也沒有辦法,書院這麼多人,如果傳染出去,也是害了別人。
我求先生封了后院,然后幫買了很多藥,每天給我們送飯。
先生最后同意了。
二哥昏睡了一天,一直在出汗,直到晚上,他才醒。
他看到我就發了脾氣,讓我立刻走。
「你不要命了,我如果是天花,你和我都得死。」
我給他擦頭上的汗,隨便他發脾氣,等他發完扶他起來喝水,
「大夫說要多喝水,喝很多很多的水。」
「我還煮了粥,一會兒你喝幾口好不好?」
二哥無奈地看著我,「妮兒,你知道不知道天花會死人?」
「我知道,」我和他說了我好朋友的死,「我不能讓他們送你去山里,你會死的。」
二哥怔住,「可是,你也會死。」
「那不一定,前兩天有個算命的說我有福氣。」我舀粥送到他嘴邊,「我們兩個都不會死。」
二哥看著我,好久都沒有說話。
晚上二哥將吃的喝的都吐了出來,又開始發燒。
我不敢睡,不停用溫水給他擦身體,又覺得太慢了,就將他衣服都脫了。
我正給他擦的時候,二哥忽然醒了。
他怔怔看著我,喊了一聲,「妮兒……」
我摸了摸他的額頭,「燒退了。你再吃點東西好不好?」
「好,我聽妮兒的。」二哥道。
我笑了起來,繼續擦沒擦過的地方,當掀開被子擦下半身的時候,二哥抓住了被子,
「妮……妮兒,我自己來。」
我停下來看著他,他目光閃爍,「我自己來。」
我知道二哥害羞,也沒有強求,他如果能自己動一動,說不定對養病好。
二哥喝了半碗粥,靠在床頭,
「妮兒,你睡會兒。」二哥愧疚地道,「你兩天兩夜沒休息,身體也吃不消。」
我其實很困,但不敢睡,「那我趴床沿打個盹兒,二哥你睡吧。」
「床沿太矮了,你這樣不舒服。」
床是幾塊木板臨時搭的床,所以很矮。
「要不,你睡床上來,我坐會兒。」二哥道。
「那怎麼行,要不我睡外面,二哥你往里面挪一挪。
」
二哥想說什麼,但還是聽我的往里面挪了挪,給我讓出來一塊地方。
我躺下來打了個哈欠,「二哥,你也睡吧。」
二哥輕輕嗯了一聲,躺下來。
我眼皮打架,也不記得說了一句什麼,就睡過去了。
等我醒過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我枕在二哥懷里,睡像十分難看,我慌忙坐起來,發現二哥也醒了。
「二哥,我……我有沒有壓著你。」
「咳咳……」二哥啞聲道,「沒事,你睡覺很斯文。」
我有點不好意思,說好照顧他的,沒想到自己睡得這麼熟。
「妮兒,」二哥看著我,我嗯了一聲,一邊整理衣服一邊看著他,「如果……我是說如果……」
我點頭,「如果什麼?」
「如果今天生病的是大哥和三弟,你也會這樣照顧他們嗎?」
我點了點頭,「會!」
他們三個人對我都很好,別說照顧,就算為了他們死,我也愿意。
還有顧老爹和顧大娘也是。
「如果不是你們將我買回來,我爹不知道把我賣到哪里去了,你們是我的恩人。」
二哥苦笑了一下。
「二哥,」我湊上去掀開被子看他的胸口,「你的疹子沒有了。」
二哥也跟著一起檢查,疹子真的消了。
17.
二哥病了四天就好了。
退了燒而且疹子也沒有了。
大夫說二哥得的不是天花,但和天花很像。
「顧瑾,就算不是天花,你也要好好謝謝妮兒,要不是她,你小命就沒了。」先生笑著道。
二哥看著我,笑著道,「是啊,妮兒是我的救命恩人。」
二哥病好的消息送回村里,家里人都趕了過來。
顧老爹和顧大娘哭了一通,大哥訓了我,「以后不可這麼沖動,怎麼也要去告訴家里一聲。
」
「我知道了,不會有下次了。」我笑著道。
三哥上上下下打量我,沒說什麼。
我們將二哥接回家養身體,顧大娘殺了一只雞,我在廚房燉湯,三哥背著手進來又出去,來來回回幾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