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摘菜的時候大哥回來了。
我起來去接他車上的東西,大哥遞了個小罐子給我。
「這、這是什麼?」我問他。
「藥膏,抹手上。」他將藥膏塞給我,牽著驢車就走,「我去送驢車,一會兒我回來做午飯。」
我低頭看著藥膏,心里五味雜陳。
5.
藥膏有股清涼的味道,看著就不便宜。
「大哥,我的手沒事,不用這麼貴的藥膏,要不……」
大哥坐在我剛才坐的凳子摘菜,我蹲在他前面,小聲說話,
「要不,退了吧。」
買我回來他們已經花了一袋米了,我不能再讓他們花錢了。
大哥抬眼看著我沒說話,我被嚇著,不敢再說下去。
他又低頭做事,過了好一會兒,忽然道,
「起泡了,不涂藥會留疤。」
「留疤沒事,我身上都是疤,真的,我不怕留疤。」
我怕他不信,立刻將兩個衣袖挽上去,給他看上面的疤。
他看了,臉色更黑了,「怎麼弄的?」
「大部分是我爹打的,這幾個是我弟弟頑皮,拿鐮刀割的……我身上還有好多呢,我皮厚,一點不疼。你看我這麼多疤,不差這一個,這藥膏還是……」
退了吧。
后面的話我沒說出來,因為大哥將藥膏從我手里拿了過去。
他抹了一些出來,抓著我的手,不急不慢地涂在我的泡上。
大哥的手很大,但力道卻一點不重,輕輕柔柔的,藥膏也清涼,我抬頭望著他,他額頭上有微微的汗,我沒多想就去給他擦汗。
大哥一愣,紅了臉,「擦、擦好了,別碰水。」
我笑著道,「謝謝大哥。」
他低頭摘菜,悶著聲,「嗯。」
6.
大哥做飯很熟練,我坐灶臺下給他添柴火,后面他不說話,我也不敢說。
「我們回來啦。
」
院子里,三哥笑嘻嘻回來了,沖著我喊道,「小傻子,看我給你帶了什麼?」
他說著話人已經沖進廚房了,手里提著兩條魚。
現在河都快干了,魚可珍貴了。
三哥沒想到大哥也在,「大、大哥你回來了啊。」
「喊誰傻子?」大哥問他。
「我……」三哥看著我,又看看大哥,笑嘻嘻,「我喊我自己,嘿嘿。」
大哥哼了一聲,三哥吐了吐舌頭,將魚塞給我,「去洗干凈,一會兒我給你烤魚吃。」
「好!」我提著魚就走,大哥咳嗽了一聲,「她受傷了,你去洗!」
三哥一愣看著我,我忙解釋,「沒事,我能干活。」
「果然傻,和面都能燙到手。」
三哥拿了我手里的魚嘀嘀咕咕走了。
二哥進來,托著我的手,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這泡很大,要不要找大夫挑破了?」
他和大哥討論我手上的泡怎麼處理。
我聽得一愣一愣的,想到我胳膊被弟弟的鐮刀割破了以后,一直流血,我爹看著煩,讓我滾一邊抹草灰去。
想著想著我眼淚便掉了下來。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哭,就鼻子酸酸的,想哭。
「怎麼了,是不是很疼?」
我使勁搖著頭,「不疼不疼,一點都不疼,我就是……就是……」
我也說不好,想了好一會兒,「就是想謝謝你們。」
小時候我娘說我傻人有傻福,我娘沒說錯。
二哥和大哥對視了一眼,大哥繼續做事,二哥摸了摸我的頭,
「謝什麼,往后我們就是一家人了。」
「所以我說她傻吧,就只知道哭。」三哥提著魚站在門口,二哥瞪了他一眼,「你的嘴里就沒好聽的話?」
三哥撇了撇嘴。
7.
吃飯的時候,大哥忽然說他要回營地。
我驚訝地看著大哥,「你……在軍營?」
「不是。」大哥搖頭,二哥笑著道,「大哥在巡防營做長工,但不是兵。」
三哥罵罵咧咧,「當兵也要走后門,咱家沒人,要不然以大哥的能力,怎麼也能當個千戶。」
大哥瞪了三哥一眼。
我知道巡防營,因為郎安在西北,往外走一天的腳程,就是通霞關,聽說前兩年北莽人還差點打進來過。
正因為有北莽人,所以我們這里每個鎮子都會有巡防營。
我又看著二哥,「那二哥你呢?」
「我和你三哥都在家,沒事干。」二哥笑著道,「咱們家就靠大哥養著,吃的米面也是大哥帶回來的。」『』
難怪了,地里沒什麼收成,顧家卻有吃的。
「我會想辦法,讓你繼續去讀書。」大哥放了筷子道。
我不敢置信地看著二哥,原來二哥是讀書人啊。
二哥笑著道,「大哥我不讀了,這麼多人吃飯,娘要吃藥,我如果再去讀書,你太辛苦了。我準備去找事做……」
大哥打斷他的話,「找什麼事做,你好好讀書就行了。」
二哥沒再說話。
下午三哥問我要不要去打栗子。
「山里還有嗎?」
我們家那邊早被人打完了。
「我知道有棵樹上還有,沒有人知道。」他抓著個背簍,從門口拿著竹竿,「走,明天給你加餐。」
我們和二哥打了招呼,二哥叮囑三哥照顧好我。
我跟著三哥進了山,傍晚,夕陽掛在山那頭,火紅的光從樹的縫隙里透進來,像染著顏色的花裙子。
我第一次這麼認真看夕陽。
「真好看。」
三哥白了我一眼,「你剛從牢里放出來啊,看個太陽也稀奇吧啦的。」
我笑著道,「以前一直在干活,不是累的直不起腰,就是餓得頭暈眼花,早不記得夕陽長什麼樣子了。
」
三哥哦了一聲,「也有道理,我家要不是大哥,我們也吃不飽。」
他說著,抬頭看著天,「也不知道什麼時候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