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慌張地來拉我起身,拉著拉著,陪我蹲下哭道:「阿英,爹我們選不了,但我們可以不做他那樣的人,多行善事,我們總有自己的路能走。」
11
阿姐說的對,所以第一件善事,我就要放蕭謹安走。
我去找了皇后娘娘,坦白我跟蕭謹安的事情,求她讓我回內廷,內廷是后宮,只要他還顧慮我的安全,就不敢輕易來找我。
娘娘靜靜地聽完,問我若徐徐圖之,給蕭謹安做妃子愿不愿意,她真是個好娘親,但我不愿意,我了解他,只要我這里還有一絲機會,他絕不會讓我只做妃嬪。
我趁蕭謹安不在時離開,離開前,我只見了長寧,托她轉達蕭謹安,我娘已經把爹的事全部告訴我,我不妄想同他的以后了,他若真的顧念我,就好好另尋良人過這一生。
我沒把喬小姐說出來,該感激人家的事,無謂連累別人的前程。
長寧急得直哭,問我到底是什麼事,我家犯事年代久遠,蕭謹安又刻意隱瞞,她跟我一樣不清楚內情,可我說不出口,只抱抱她說:「嫂子,你跟衛起以后的婚禮我去不了了,這一聲嫂子,我提前叫你。」
可到最后,連這一聲嫂子都成了奢望。
那是我回內廷的第三個月,一心沉浸在臟活累活里,反而更讓人平靜,周遭的人不知道我為什麼又從東宮被貶回來,不敢招惹我,也不敢找我攀談。
那一天,卻有個宮女沖進來,狠狠沖我扔了幾塊石頭道:「為什麼死的是我弟弟和衛小將軍那種好人,你們這些賣國賊的親眷卻還好好活在這里?」
她弟弟死了,死在跟北戎的戰爭里,她不知從哪里聽說了我爹的事,一時氣憤想來報復,她出不了宮也去不了戰場,總要做點什麼來釋放心里的悲傷。
我卻渾身的血都涼下來,整個大昭,能稱衛小將軍的,只有那個讓衛起崇拜到骨子里的哥哥。
我跌跌撞撞地想去長寧宮里確認,才出門,就看見衛起一身縞素,雙眼通紅地望著我說:「小英子,我沒有哥哥了。」
他又像童年那樣稱呼我,可我們再回不去童年。
我苦澀地問他:「你恨我嗎?」
他垂下頭不答我,只喃喃道:「大嫂撞了棺,她連兒子都不要就隨大哥去了,小英子,人生為什麼這麼苦?我該怎麼辦,你說我該怎麼辦?」
一瞬間,我懂了他在問什麼,也懂了為什麼他不去找長寧而來我這里。
抹干淚,我慢慢說道:「衛起,世間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有些責任,我們逃避不了。」
做人真是神奇,這麼老氣橫秋的話,活著活著,我竟也會說了。
12
十八歲,衛起又來找我,他跟我說:「我們成親吧,我帶你出去。」
大昭的駙馬不能做高官,他哥哥死了,他有家業有蕭家軍要擔,做不成長寧的紈绔了,得娶個人叫長寧死心。
我搖搖頭:「我這個身份不合適,你的兵知道了,還以為你也要叛國。」
他學從前痞氣地扯起嘴角:「放心吧,這點小爺能沒想到嗎?你的身份我去了戰場自有妙用。」
沒了這層顧慮,我應道:「好,咱倆愛吃的口味都一樣,以后我給你做下酒菜。」
反正喝醉了,他想長寧,我想蕭謹安,他不用禍害別的女子,我也不用阻礙蕭謹安的前程,正適合相互扶持過一輩子。
只是對長寧,我們真是殘忍的壞人,讓她同時沒了姐妹和愛人,也許這樣的恨,會讓她忘得更快一點吧。
衛家同時遞了立衛起做世子和求娶我的折子。
鎮守邊關的下一代,要娶我這種叛國逆犯的女兒,朝堂上頓時吵得不可開交,衛起沒有上朝的資格,只留老侯爺在殿上唇槍舌戰,我卻知道,他早就悄悄動身去了北關。
內廷門口也多了很多探頭探腦的人,想看看我是何方神圣,阿姐回來感慨地跟我說:「長寧公主對你真好啊,聽說她跟那些編排你的貴女大吵了一架,還被皇后娘娘罰了。」
真是個傻姑娘,真替衛起可惜。
幾日后,朝堂上不吵了,有件更大的事蓋了過去,蕭謹安擇定了太子妃,是那位志向遠大的喬小姐,欽天監說衛起的婚事,無論定誰,都與太子的有沖撞,得太子成婚后才能決定。
侯府世子的婚事對上太子的,自然不夠瞧,我們的事耽擱下來,喬小姐取代我,一下成了更熱門的談資。
這麼炙手可熱的人逛著逛著園子,卻逛到了內廷來見我,不似第一次那麼自信,她帶點不好意思道:「從前是我狂妄了,你放心,我跟殿下走不到成親那步,你安心等著就是。」
說完,她就小跑著離開了,我正疑惑著,蕭謹安走了進來,就像我不曾跟他決裂過一樣,拉起我的手揉搓道:「冬日冷,就算干活也要注意保暖,凍傷了多受罪。」
我抽回手,冷淡道:「我想我已經說的夠清楚了,我不怪殿下這些年的隱瞞,但我們也再無瓜葛,您不要再來了。
」
他笑了笑:「誰說我是特地來看你的?旁人眼里,我只是帶著未來太子妃熟悉皇宮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