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可這里這麼危險。你這樣闖進來,可就出不去了。」
「我豈能眼睜睜看你獨陷困境而不顧?你若出事了,我一生難安。」
他眼中擔憂是真,愛護也是真,可究竟是為什麼呢?
「霍輕塵,你我相識不過一日,你為何要對我這樣好?」
他輕吸一口氣,道:「你不明白,我曾在無數個孤寂的日子里,將你的書讀了千遍萬遍,也將你這人,想了千遍萬遍,你對于我的意義,早已無法衡量。」
我愣了愣。
心中某處,似有什麼正在開花。
原來這世上,還能有人與我共鳴,我所做之事,并非沒有意義。
霍輕塵留了下來,夜里,同我一起擠在角落里睡覺,用身體護著,我才能勉強睡好。
他似乎拿我當一株易碎的小白花,有他在,任何人都碰不得,挨不得。
翌日醒來,城北仍舊混亂,街道上到處躺著被扔出來的病人,還有餓壞了的人,正四處搶劫食物。
朝廷雖派遣了人前來,但作用始終有限。
挨過半日后,我明白,要想活下去,只能自救。
我并不會醫術,但我聽過記過一些各地治理疫病的法子,先前因想著有醫官在,不敢出手,如今等不來醫官,只能硬著頭皮上,死馬當活馬醫了。
「霍將軍,我人微言輕,有些事,還需你出面來做。」
他對我沒有半分懷疑,道:「你只管說,我定會辦好。」
也不知道為何,他一開口,我就有底氣了。
「你按我說的,給每個人備一條棉巾,用蒼術、柴胡、金銀花等幾味藥熏蒸,覆于口鼻,無論是染病的,還是沒染病的,都要戴,每日一換,再熬煮藥湯分給大家喝,染沒染病都要喝。
」
他眼睛亮了亮:「這可是你《九州鄉野集》第三部記錄的法子?」
我愣了愣,這書,我還沒出第三部呢,他怎麼知道的?
罷了。
「不重要,快去做就是了,對了,先用干凈棉布應應急。」
他點點頭,趕緊去了。
他是軍營出身,又有爵位在身,京中人都認得他,就算認不得,也能打到他們認得。
幾個時辰后,他不僅辦好了我讓他做的事,還將染病者集中到一處,密切接觸者又集中到另一處,其余人,都聽他指揮,安分地待著,不再亂跑。
傍晚時分,他來接我,去各處查看。
途經街道封鎖處時,我們看見了許多圍在外面,被官兵擋住的百姓。
他們多是家人朋友被關在了城北,趕過來,想見一見人的。
我瞇著眼仔細一瞧,竟看見了我阿父。
他哭得兩眼通紅,懷中抱著一個大包裹,求道:「你就讓我進去吧,我家女兒還在里面,她一個人可怎麼辦啊!」
「進去了可就出不來了!」
「我不出來,我進去陪她,求你了!」
話雖這樣說,官兵卻還是不肯放人。
我急忙跑上前,卻又被近處的官兵用長棍抵住,這里層層關卡,是跑不出去的。
我急忙揮手大喊:「阿父!阿父!」
我阿父聞聲看來,又驚又喜地落了淚:「思弗!你怎麼樣?可有餓著傷著?」
「我沒事,阿父!」
昨夜我在酒樓里輾轉難眠,怕自己就這樣死了,阿父阿母無人照料。
今日看見他哭成這般模樣,心里更是難過,眼淚也控制不住地往下滾。
只是這時候,我卻得打起精神來,不能讓他看到我哭。
我笑著喊道:「阿父,我沒事,我們已經找到自救的法子,會平安出來的,而且我身邊還有霍將軍,有他在,我不會有什麼事,你不要擔心,照顧好你自己和我阿母就是!」
霍輕塵亦看著我阿父,鄭重許諾:「伯父放心,我定會用我的命,來護住思弗,不讓她掉一根頭發。」
我看了看他,難以形容,在這種艱難時候,這種被人在乎被人保護的感覺,是多麼巨大的慰藉。
我阿父這才點頭,擦擦淚,朝霍輕塵道:「霍將軍,你的恩德,我們一家沒齒難忘!」
言罷,又舉著包袱向我扔來:「這是你阿母給你烤的餅,你可別餓著自己!」
「知道了!阿父,你回去以后,記得用藥熏蒸棉布覆住口鼻,讓外面的人都戴上,聽見了嗎阿父!」
「阿父聽見了!」
阿父走后,我終于止不住傷心,哭了起來。
「不會有事的,思弗。」
霍輕塵瞧著我,目光堅定:「你還有我。」
一只手像哄小朋友一般,輕輕拍著我的背。
我的恐慌,就這樣被驅逐了。
……
我所試之法,原是迫不得已之舉,沒想到,竟真有效,加上霍輕塵的法子,城北疫病傳染速度慢了許多。
最開始,一天死上百人,十日后,病死的人數便降至一半。
沒幾日,又有許多真正的醫士從各地趕來,研討治病的方子,原本那些等死的病人,便都有了被治好的機會。
大家看到了希望,心情好起來,病也好得快了。
我有霍輕塵護著,誰敢對我說一句重話,他便要殺氣騰騰地去算賬,是以,從來沒有人敢欺負我。
藥和食物,他也緊著我,每日醒來第一件事,是摸我額頭,看我有沒有發燒,第二件事,便是將我喂得飽飽的,壯壯的,他說,身子壯了才能增強抵抗力。
他總將自己的食物分我,兩個月下來,明顯消瘦了一圈,我都擔心,再這麼下去,他會先撐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