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臉的東西,我妹妹風華正好,如今你幾歲了?滾滾滾!」
旁邊還有好些隨官,晁策驟然被個白身小輩如此辱罵,到底拉不下臉,他氣急。
「憶姐兒容貌盡毀,上回她姐姐親自派人打聽回來說,十六七歲至今待字閨中,連個求娶的都沒有,何其可憐!我正妻之位空懸,難道還辱沒了她不曾?況且,我們自有兩世的情分在,只要她見了我,我正當年,她且年少,難道會不愿意?」
我冷笑一聲,從窗中扔下一根行路杖。
二哥冷笑一聲,直接拿起來,當街就給了晁策一頓暴揍。
打完許久,我們的車和四周的隨官視若無睹從晁策身旁走過。
晁策終于喘了口氣,他滿頭是血,氣急:「有本事別讓她見到我,到時候,她要嫁我,誰也攔不住!」
13
二哥重新上馬,馬蹄抬起,差點從晁策頭上踩過,他終于老實。
秦祁撩開車帷,毫不客氣坐了進來。
「為什麼攔著我?」
「不攔著看你當街殺人?這又不是菜市場點殺。」
「你舍不得?」
我冷笑一聲,將手里一摞賬冊和信紙扔給他。
秦祁看完了,臉上神色緩和得七七八八。
「和我查的都差不多。比我還詳細點,打殺婢女這個我漏了。別這麼看我……上次處理完他那個說客,我就覺得此人有問題……為國為民,我不過盡點本份,抓點蛀蟲。」
「我想元宵后動手。在那之前,你能為我辦一件事嗎?」
上一世,我的阿娘為求我轉世,死在那年元宵。而我被庶姐砸死那日,也是元宵。
14
元宵如期而至,今日城中沒有宵禁。
秦祁非約我出來看花燈。
時隔十一年,再度外出觀燈,我裹上斗篷,四處人聲浮動,倒也是熱鬧。
春眠為我去前面排隊買幾樣可口的果餅。
就在這時,竟意外遇到了庶姐。
庶姐跟在晁策身旁已十六年。
十六年前,她靠著前期對我的印象,用盡全力學習模仿我,乍一看的確有四五分相像。
但是我死在十九歲那年。
那之后的模樣,庶姐就沒有了參照物。
如今本已經是中年婦人的她,體態豐盈,卻還是穿著嬌嫩的粉色,頭上梳著一如既往的少女發髻。
神態形容一如從前,卻透著詭異的違和感。
她看到春眠的第一眼有些不敢認。
看了好幾眼,才走上去:「你……你是春眠?」
春眠看到她,也愣了一下,隨即冷笑:「我當是誰呢?原來是雪娘子,怎麼當初鬧得那般厲害,去掉了裴家的姓,現在可得了晁家的夫姓?」
換做以前,庶姐早就一巴掌扇上去了,但現在她卻遲疑了,先問了兩句。
「你這首飾看著不便宜啊?可是嫁人了?嫁得看來不錯啊?」
「沒什麼不錯,就是個普通的掌柜。」
「呵,原來是嫁了個商賈啊?!大膽,竟敢對我出言不遜!你可知道我是誰?!」
庶姐的手剛剛揚起,被我直接一巴掌扇開。
她憤怒轉頭,看到我的第一眼就是驚慌……
「你!!你怎麼在這!」
春眠得意:「這首飾,我家小姐給我的。我小姐爹在京都,哥哥在京都,為什麼不能在京都!」
我面無表情看著她。
本以為她能繼續拿出曾經的氣勢,沒想到她竟然第一時間慌慌張張跑了。
15
追著她背影一看,才發現,她去找的正是晁策。
那晁策倒是有幾分耐心,正在給她買發簪。
她嬌滴滴的聲音透著心慌。
「二郎哥哥,我們走吧,這里沒什麼好看的。」
「你剛剛不是說這個發簪很好看嗎?以前阿諾也有一支,我覺得和你很襯。」
「不要了。二郎哥哥,我有些頭暈,不如我們先回去吧。」
「昨晚我做夢,又夢見阿諾了,她已經長大了。我在想,就算她臉壞了,但身段應該也很好,其實仔細想想,她對我的確不錯,若是當初我們稍微小心一點,有了裴袁兩家支持——現在何至于如此受氣啊,唉!」
庶姐的聲音帶了惡毒的醋意:「可她臉沒了就是沒了啊!當初天恩寺不是你說的,想著她反正爛了臉所以死了也不是那麼難受嗎?」
她說罷惡狠狠瞪了我一眼,鐵了心要我死心。
晁策被她推拉著往旁邊走,身旁幾個人都皺眉看著庶姐。
大概就在此刻,晁策忽然發現了庶姐這格格不入的模樣。
「粉色嬌嫩,你以后還是少穿這個顏色吧。」
「二郎哥哥是嫌我老?」
「沒有沒有,我的雪娘是我心中最美的女子。」
就在這時,一匹駿馬在人群中緩步穿行而來,馬上端坐一個挺拔少年郎,豐神俊朗,眉眼如畫。
所到之處,人群如同風吹過的野草一般退開。
晁策面色微變,還是堆上了滿臉笑意迎上去:「見過睿王殿下。」
秦祁連個正眼都沒給他。
而是爽朗清晰叫我:「阿諾!」
如同一聲驚雷,背向我的晁策一瞬僵硬,然后緩緩站直了。
下一刻,他立刻整理了衣衫頭冠,然后擦了一把臉,這才緩緩轉頭看向我。
看到我一瞬間,他整個眼睛都亮了起來,嘴巴張大了。
一旁庶姐跺腳叫他。
他竟毫無反應。
他癡癡看我:「……你,你可是我夢中那女子?」
我嗤笑一聲,和身旁風化挺拔的竹馬并肩而立:「要點臉吧,都快做我爹的大叔年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