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巧嘴開口就是來尋自己的糟糠之妻,寄在袁家的憶姐兒。
他說自己雖納了妾,但一直正妻之位空懸云云。
二舅當場就將那說客趕出去:「我袁家清白端正,沒有誰家的糟糠之妻,只有求不到的掌上明珠。滾!」
那說客當場被罵,罵罵咧咧出來。
「不就是個毀了容的女人嗎?還掌上明珠,呸,要不是大人眼下不得已……給臉不要臉,等著臭手里吧。」
說完,他聽得一聲「四小姐」。
轉過樹叢正好看見婢女給我和秦祁行禮。
看清我一瞬,他瞪大眼睛呆住了,我微微一笑,他慌忙行禮,走過一段,他愣愣回過頭來,正好和秦祁對視。
秦祁將帶來的點心遞給我:「我去送一送。」
他重新回來時換了一身衣裳,指關節還有新鮮的破皮,夾雜著血痕。
我皺眉:「別人說幾句,就讓你亂了分寸,還親自動手?以后回了京都,難聽的話更多,到時候怎麼辦,個個都要自己去教訓嗎,不是姐姐說你,老大不小了,得學會使喚打手啊……」
「忽然發現……你說話有點像我娘。」
「行,你若非要叫我干娘,我也不是不能收。叫吧,我受得起。」
秦祁氣笑了,天家貴胄,即使收斂,也自帶上位者的氣勢。
笑了一會,他忽然說:「皇兄又來信,催我即刻回京。這一去,也許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知道了,這回帶上葉神醫一起回去吧……干嘛又是看神仙的表情一樣看我,我沒別的意思,是覺得萬一水土不服呢,說不定有用。」
「好。」
說著話,我正好縫完阿爹的帽子,結了線頭下意識用嘴咬。
秦祁一根指頭戳住我額頭不讓我動嘴,另一只手麻利用剪刀剪斷針線。
「你就不問我什麼時候回來?」
他的手指沒動。
滾熱的溫度順著手指傳遞到肌膚,眉心的桃花印記灼灼仿佛要燒起來。
「想什麼時候回來就什麼時候回來。」我微微后退,離開他懸空的指頭,故意岔開話題,「現在全臨安你最大,誰敢管你。總之,回了京都,凡事留個心眼。小心杜文平、張韜、宋仲淮幾人——我能教你的也就這麼多了。」
他的手指動了動:「姐姐,我就要走了,但還有一樣事不會,你能教我嗎?」
「自然可以,說罷。」
說完我就意識到不對。
遲了。
他的手指下移,強勢捏住了我的下巴。
然后整個人直接覆蓋下來。
有一瞬的空白。
少年的吻,青澀而又熱烈,淡淡的冷香和強烈的占有欲,莽撞,沖動,熾熱,無所顧忌。
但……確實不太會。
我疼得腦子嗡了一下。
下意識揚手,卻被他直接十指相扣。
滾熱的手心覆蓋住我的手。
他還有臉問:「姐姐不是說什麼都愿意教我嗎?」
我感覺我的心跳和臉都失去了節奏,強硬擺著架子,但氣勢已經不足了,耳朵還是燙得厲害,好像還紅了。
我罵:「秦祁你是不是想死,信不信我打爛你的嘴……」
他將臉埋在我揚起的手心里:「你打吧。」
厚臉皮這件事,真的不用教,渾然天成。
「姐姐,等我。我還要報恩的。」
11
年節時,京都發了一場瘟疫。
病情傳播很快。
天子身弱再度病重,京東人心浮動,蠢蠢欲動,甚至流傳出太子并不良君,所以有此天罰的傳言。
關鍵時候,秦祁出現,將葉神醫和準備好的藥材全數送給太子。
葉神醫如上一世一役成名。
混亂終止,天子駕崩,太子登基,大赦天下。
我等的就是這一刻。
大赦之后,再犯罪入獄或流放,那再無可翻身的天機。
這些年,我經營藥行、錢莊,私下賺了不少銀子。
其中一部分就轉門用來盯著晁策。
收羅了他不少罪證。
大赦結束的第二天,我便拜別外祖一家,跟著被詔宣進京的二哥一起上路。
這一回,我要親眼看著晁策落下塵埃。
饑饉而死的滋味,也該讓他和我的好庶姐嘗嘗了。
12
和二哥進京第一個見到的人,沒想到竟就是晁策。
他滿臉諂笑亦步亦趨在跟秦祁身旁的長隨搭話,不停說自己和袁家素有淵源,還曾是袁家的女婿云云。
秦祁只是盯著我們的馬車,二哥拍馬走近,翻身下馬。
「王爺。」
秦祁微笑:「二哥。」眼睛卻是盯著馬車,「這是……」
這一聲二哥一出,晁策馬上站不住了。
他忙堆笑上前一步:「好侄兒。」
一堆攀親戚的介紹一堆之后,二哥還是轉不過來:「誰啊你,不認識。」
晁策說自己曾娶了袁氏的愛女裴憶諾時,和現在袁家的那位四娘子袁憶諾也有些緣分時,秦祁終于轉過臉來。
「你們有緣分?」
「是啊。我妻憶諾故去之后,袁家新得的女兒和我亡妻一模一樣。本打算請裴公做主,再續前緣,卻因他病耽誤了。」
秦祁的聲音越發冷:「再續前緣?」
「亡妻對我情深似海。之前我也曾照看過憶姐兒幾年……」
秦祁哦了一聲:「照看過幾年?」
晁策各種補丁:「是啊,那時候她可喜歡我了。日日叫我二郎哥哥,我為她預備的嫁衣都還在呢。」
秦祁的聲調平得如同刀削,聽不清任何情緒起伏:「還有嫁衣?」
最后還是向來遲鈍的二哥反應過來,一把按住秦祁的手臂,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