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聽見這個只屬于彼此的親密稱呼,晁策整個人都愣了一下,他再一次正眼看我。
「你叫我……什麼?」
我為春眠澄清:「二郎哥哥呀。我好餓,我讓春眠給我拿吃的。可是小廚房不給我,我才讓她出去買,結果吃太多壞肚子了。二郎哥哥不許罰她。」
晁策還愣愣:「……好。」
接下來數日,只需一點恰到好處的似曾相識和裝傻,晁策就被我哄得心花怒放。
「阿諾,你真的是阿諾——我就知道,你會回來的。」
他蹲下來,顫抖著摸了摸我的頭,看著我額間桃花。
「真希望我的阿諾快點長大。我好想你。你不知道長大的你,會擁有一張多驚心動魄美麗的臉。我永遠忘不了第一次見你,你撩開車帷,那時候我就想,這樣仙子般的女子,若是能嫁給我,為我生兒育女,我便是死……也值得了。」
我面上一片懵懂,心里只有惡心。
他愛我?呸,他愛的只是這張皮。
不過幾日欲擒故縱,晁策對我充滿了無數期待。
他甚至開始為我準備嫁衣,幻想等我如曾經一滿十六就嫁給他。
庶姐看我的眼神越來越陰沉,她辛辛苦苦謀算了這麼久,豈肯功虧一簣。
待房間又發賣了兩個婢女,打碎了一屋子花瓶后。
她終于開始行動了。
比上一世提早了一日。
她說要帶我出門上香。
上一世,正是這一次外出遇到了山匪,庶姐冷笑將我一腳踢下馬車。
我的臉被膈應拖行在山石地上,血肉模糊。
那時庶姐看著我的臉,將臉哭著埋在趕來的晁策懷里:「策哥哥,我怕。妹妹怎麼這樣了啊。」
晁策當時看著我的臉,只僵硬著一句句說:「完了。
這臉,完了。」
醫治無望后,我的噩夢徹底開始。
庶姐開始變著法子折磨我,晁策卻對我只有不耐煩。
他由著我被虐待,被毀滅,甚至期待這一天早點到來。
5
出門上香時,聽見我不要春眠去。
庶姐眼里閃過一絲狂喜。
出行的道路千萬條,她偏偏要選擇繞道。
看來前世的山匪果真不是巧合啊。
我坐上馬車,她立刻裝作很溫柔的樣子,柔聲叮囑我,一個勁給我這個吃的那個喝的。
車走到一半,我方慢條斯理吃了一個,然后摳喉嚨。
呃的一聲全吐了。
庶姐瞪大了眼睛:「你干嘛……」
我這邊委屈拉開車帷:「二郎哥哥,她給我吃的東西臭了,阿諾難受,阿諾還想吐,不想坐車。我想和二郎哥哥一起騎馬,你用斗篷圍著我好不好。」
我騎上馬,庶姐恨得牙ṱü₂癢癢,她絞盡腦汁收拾馬車,搞得一身臟臭,然后一個勁要我回去坐車。
而就在這時,山匪提前了一天如期而至。
所有的一切和前世一模一樣,只除了車上沒有我。
上一世,我被贖回去是七天之后。
這一次,庶姐落后被抓,卻只用了半天就跑到了廟里,她支支吾吾說自己是運氣好,匪徒拿了錢就跑了。
天恩寺里。
我假裝害怕發起了高燒,不但高燒,我還滿臉突然長了黑痘,整個臉眼看都毀了。
寺廟的和尚收了錢,立刻指天發誓說我這個臉救不回來了。
晁策氣得晚飯都吃不下。
只有庶姐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見了,假惺惺買了酒來安慰晁策。
月上中天的時候,我讓悄悄趕來的春眠將我沾了雞血的鞋扔在山坳里。
山野狼叫聲此起彼伏。
春眠去敲隔壁的房門。
「憶姐兒不見了。」她故意叫得大聲。
里面過了很久,傳出晁策壓抑低沉的聲音:「不見了……派人去找。」
「大人要不要去看看——」
沒有人應。
隱隱只有庶姐嗚咽的聲音:「……我是賤,我就是故意下了藥,難道二郎哥哥這一次就看著我生不如死……嗎?憶姐兒沒了臉也成不了你的阿諾啊,但是我還在啊……二郎哥哥,還將舊來意,憐取眼前人。」
晁策的聲音意亂情迷:「……下不為例。等明日我會找最好的大夫給阿諾看,她會好的。定然會好的。」
春眠聽得唾了一口。
她將帶血的衣衫扔在了山坳里。
第二日,晨課的小沙彌發現了血衣和鞋子,整個山寺都驚動了。
披著長袍出來的晁策失魂落魄,他呆呆看著眼前一切。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阿諾,我的阿諾,還有十年就長大了,怎麼會……沒了。」
那油膩的臉和胡茬,看得我也跟著唾了一口。
6
這種感覺真惡心。
曾經以為是真心得到回應,卻只是念著要我轉世的身子。
上一世,他和庶姐茍且后,曾經說。
「小孩子沒記性,以后都會忘的。」
不,小孩子記性好得很。
我清清楚楚記得臨死前那晚他們的每一句話。
——「現在想想,當初磕了一半頭去神剎求她轉世,也不全是壞處,至少現在裴家和她外祖袁家都很支持我。」
——「一半?策哥哥,你壓到我頭發了。」
——「是啊,還有一半是她那病秧子老母親繼續磕的。那女人真傻,上半段那麼陡,上去明顯下不來啊……結果到死也沒見到自己女兒投胎,真虧。
」
惡心。
如今醒事,更覺惡心。
前世我爹臨終時,一個嬤嬤看不下去悄悄告訴了我消息,我求著想要出去見我爹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