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覺得高興,不料腹中翻騰,一股作嘔之感撲面而來。
馬車外,張大小心翼翼問道:「夫人,沒事吧?」
他平日是服侍周秉安的,知道周秉安有意給我名分。
這聲夫人,叫得誠心誠意。
只是我聽著,并不歡喜。
慌忙用帕子擦了擦嘴角后,我鎮定道:「大概未曾坐這樣久的馬車,我有些暈。」
暈馬車也是暈車呀。
張大應了聲后,繼續詢問道:「夫人,不如休息休息,再繼續?」
我當然不會答應,畢竟這離我準備跑路的地方還有些路程。
要是讓人察覺出不對勁,就得不償失了。
14
「不了,這樣大的好事,我還是想早些讓爹娘知道。
「再說了,若休息多了,估計到驛站天便黑了,多少有些危險。」
張大順著我:「夫人說得對,那屬下就稍微慢些,也免得夫人難受。」
我努力壓著胸口應了一聲。
說完,便只覺腦中一片空白。
我不會,是懷孕了吧?
之前周秉安發現我偷偷喝藥,將府醫狠狠數落了一頓。
以至于那人看見我就繞道。
可后來許多次,我依然不曾有動靜。
我以為是原主跳湖傷了身體,沒想到,早不來晚不來。
這會兒倒是來拖后腿了。
好一會兒,我才平靜下來。
其實就算有這個孩子,我也絕不會放棄這個好機會。
在這世界三年,有周秉安,其實我的日子過得不算差。
可我始終覺得,自己不像個人,只是個物件。
若周秉安喜歡,我就是個精貴瓷器,府里人人敬我怕我。
若他不喜歡,把我打碎了燒柴火都沒人要。
這樣活一生,我寧愿死了干凈。
既然連死都不怕,我又豈能不豁出這條命來搏一搏。
15
馬車到達驛站,已近黃昏。
見我臉色不好,張大并未阻攔我去休息。
我簡單吃了些東西,便躺下歇息。
直到后半夜,我才躡手躡腳爬起,拿出早就備好的男子衣衫和化妝工具。
幾番折騰,我背著包袱,從窗戶翻了出去。
穩穩落地后,我摸了摸小腹。
要想你老娘過上不被人壓迫的日子,你最好是爭點氣。
驛站處是有往來車馬的,但要是直接坐這里的,不出天亮我就會被抓回來。
畢竟張大是周秉安手下得力的,不是個傻子。
好在我打聽得清楚,這驛站附近就有個村子,坐村里的車,應當不會被發現得那麼快。
念著肚子里的,我走得并不快。
趕到村口時,剛好看見一個拉著牛車的賣菜老農。
「喲,讀書人?」
他拿著鞭子:「生得還挺秀氣。」
他的牛車里,除了些菜,還有個小姑娘。
「老人家,我想求您幫個忙。」
我說道:「您是要去城里嗎?可否載我一程?」
離這個村子最近城池的郊外,我記得是通水路的。
他有些遲疑:「不是村里人吧?
「我又不認識你,為何要幫你這個忙?」
我故作為難,從包里掏出幾塊零散的銅板,接著哭著道:「還請老人家救我一命啊!
「我家中貧困,除了識幾個字,便空有這副皮囊。
「本想好好讀書,也有個好前程,沒想到,我那黑心的哥哥,為了錢財,居然……
「居然要我入贅到鎮上員外家!」
16
出門在外,自然要越慘越好,若是動不動用銀子解決,怕是遲早惹火燒身。
坐在牛車背后的小姑娘這才好奇地探頭:「員外家不是很有錢嗎?你一個大男人,哭哭啼啼,真不像話!」
我擦干眼淚:「若只是這個,我何必匆忙逃出來,爹娘養我一場,便是他們不在了。
「我也該好好報答兄長,可那員外的獨女,實在是不成樣子……」
小姑娘更好奇了:「難道她丑如夜叉?」
「我也不是那等看重容貌的俗人。」
我嘆氣:「只是我聽聞,那家姑娘最好喝酒養小倌,這也沒什麼……忍忍便是,畢竟寄人籬下……」
「那你也實在太能忍了。」她聽見小倌二字,忍不住紅了臉。
說到最后,我拿起衣袖,掩面而泣:「后來我才知曉,不止如此,她居然還喜歡用皮鞭抽人!用滾燙的蠟油滴那些小倌的身體!所以才一直沒說上人家。
「我雖想忍,可不能把自己這條命給送出去啊。」
小姑娘瞪大了眼睛:「竟有這樣的事!」
我回道:「我那哥哥還說要綁了我去成親,嚇得我只能連夜逃出來。
「走了一個多月,才到這里。」
小姑娘央求地拉了拉老農的袖口:「爺爺,幫幫他吧。」
那老農搖頭感慨:「也是命苦,上來吧。」
17
一路上,小姑娘纏著我講了不少話。
我腦子里沒什麼別的故事,只能將從前在現代辦的案子換個法子講給她聽。
沒想到她聽得津津有味。
還和我一同討論起來。
牛車轱轆停住時,天都快亮了,終于快要走到城門口。
我拍了拍老農的肩膀,示意他停車。
將剛剛他推辭的銅板交到他手里后,我拿著跳下車。
「公子,不進城嗎?」那老農也不再推辭,問我道。
我苦笑:「臨時逃出來的,哪有路引,怕是進城會被抓起來。
「我看看有沒有山路,可以繞繞道。」
老農點頭,嘆了口氣道:「此處郊外,有乘船之處,若是多給些銀錢,未必不會通融。
」
我沒有多解釋:「那就多謝老伯了。」
那老農點點頭,繼續趕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