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宴的父親顧準也是因為此,要奮起反抗,他帶著顧宴逃亡,船剛出海就翻了,顧準死了,姑且當他死了吧。但顧宴必須回到顧家,他是這場陰謀的親歷者,有人不要他死,也不要他好好地活。聽說明謙唯一的女兒凍死在了那場百年不遇的大雪里,十幾年后,一個叫薛明月的姑娘嫁進了顧府,她解了顧宴和皇上身上的烏頭之毒。」
回顧當年的往事,太后的眼里仍是風平浪靜,很難想象這些年她經歷了什麼,才讓她說起這些臉上毫無波瀾。
她與我說這些,我已猜想到她是不打算讓我離開皇宮的。
我的確很怕死,尤其是有了顧宴之后,我知道若我有個好歹他是會瘋的,所以我更加怕。
我知道除非那狗顧宴這些日子瞞著我去做的事能讓他天降神兵,否則我大抵就只能活到這兒了。
如此看透,反倒釋然了。
我深吸一口氣,朝太后拜了拜:「多謝太后娘娘,為我解開迷惑。」
太后回頭瞧我一眼,嘴角輕挽,幾分凄楚幾分涼薄:「明月,深宮中的日子不好過啊。」
「本宮是真的過夠了。」
她打開門走了出去,沒一會兒我就聽見有人來來回回地喊:「走水了,走水了!」
太后這是要瘋啊……
火勢來得很迅猛,宮人們起初還在救,到后頭看實在沒有救的希望,干脆扔了家伙逃命去。
我趁亂打開門逃出去,瘋了似的跑,我不認路,全憑感覺在跑,深秋的風灌進嘴里,嗆得胸口發疼。
狗顧宴,你在哪啊?
奔跑中我腦中忽然閃回一個畫面,漫天大雪之中白衣少年背著紅衣女童,艱難地踩在齊膝高的雪中。
少年用厚厚的冬衣將女童包裹起來,但京城往北的萬山關之寒,不是衣物能抵御的,若找不到地方避寒,不出三個時辰便能將人凍斃其中。
少年雙膝之下浸沒著冰雪,女童在他背上沉睡,氣若游絲,半截白皙的手臂從少年肩頭搭下來,露出一枚指甲印大小的月牙。
13
我止步于一面紅墻,因我聽見紅墻之外傳來打殺聲。
皇上病倒,太后火燒宮殿,顧宴不知所終,外頭又喊殺聲四起。
我捂著劇烈起伏的心口,已經了然發生了何事。
待我要換個方向繼續跑時,一把冰冷的劍橫在了我的脖子上。
一個滿身是血鎧甲破敗的男子揪住我的頭發,將我拉上馬兒,一陣快跑后到了大殿前,他對我說:「讓你的男人住手!」
我一抬頭,一眼就看到了顧宴。
他騎在高頭大馬上,被眾多侍衛簇擁著,臉上和身上都沾滿了血,就在我看過去的一刻,他方砍下了一人的腦袋。
兩軍對壘,勝負已經很明顯。
血光與火光映紅了他的眼睛和面頰,在看清我的臉后,倉皇與慍怒一同閃過他的雙眼:「豐紳,你敢傷她,我不但會將你大卸八塊,還會讓你的妻兒死無葬身之地。」
豐紳,便是和郡王,也就是顧夫人的弟弟。想不到要謀反的人竟是他。
「顧宴,成王敗寇,你不會還以為這時候我還顧得上自己的妻兒吧?」豐紳狠揪著我的肩膀,我疼得眼淚花直冒,「聽說你很愛你的妻子,本王拉她一同下地獄,讓你余生都不得好過。」
「你敢!」
顧宴目露兇光,仿佛地獄走出來的羅剎,他駕馬朝我奔來,手中長槍先一步擲出來,但他的長槍哪有豐紳的劍快?我脖頸一涼,接著便被身后一股推力重重地掀翻落馬。
顧宴見狀扔了馬撲身過來,膝蓋在地上拖行一段,才終于將我接住了。
一軍主帥,以勢不可擋之力,大敗叛軍,末了抱著我又哭得像個孩子。
我罵他:「狗顧宴,瞞著我做下驚天動地之事,看我如何罰你。」
顧釗提著弓走來,方才是他從后頭一箭射翻了豐紳,我只是被豐紳驟然墜落帶得栽下馬背。
他面容憔悴,滿身狼藉與顧宴無二,看顧宴的眼神略帶有幾分嫌棄:「三哥,三嫂她不過是擦傷了一點皮肉,至于哭得那麼傷心嗎?」
「你懂個屁,你又沒媳婦兒。」
顧氏兄弟平叛有功,一時成了京城中最炙手可熱的紅人,也成了高官富賈競相巴結的對象。
我從那夜之后就沒有見過顧宴,聽說他被皇上扣在宮里,一是商談往后治國平天下之事,一是二人年少相識又曾同病相憐有許多的往昔要談。
顧釗為顧夫人求情,皇上不再深究和郡王謀反之事有無她參與,進而免了她的死罪,罰她余生在感業寺吃齋念佛贖清罪孽。
我還聽顧釗說太后娘娘并未死,但皇上對外宣稱她薨了,還為她發了喪。
當日太后娘娘告知我真相并有意留我性命,知道她或許已經離開深宮獲得自由身,我禁不住一陣傷懷,落下淚來。
顧釗見我難過,便多與我說了些太后娘娘的事:「其實太后并非皇上的生母,皇上的生母早就薨了,太后扶著年幼的皇帝即位,也不過是政治斗爭的犧牲品,我想應當是和郡王逼迫她對皇上下毒,幸得她最終心軟,打翻了有毒的粥,才讓皇上不至像三哥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