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俏皮。」顧宴被我逗笑了,繼而他又環住我的腰,將臉貼在我的身上,語氣忽然變低,「月兒,我等你好久了。」
我不客氣地抓起顧宴的下巴,讓他那雙懶怠的桃花眼與我對視:「你那樣聰明的人,不會不知道夫人既怕你死,又怕你不死,高門大戶的恩怨糾葛我不懂,我只知道命是自己的,我的相公不是會忍氣吞聲之人,更不是任人拿捏之人,我早就想問你緣由,既然今日話都說到這了,告訴我,為何?」
我抱起手臂冷下一張臉:「看你能不能說動我原諒你從前不愛惜自己之罪過。」
顧宴的下巴抵著我的腰腹,桃花眼巴巴眨著,俯視的角度看去,更顯得可憐幾分,再可憐也是他有意裝的,我偏不甩賬,斜眼睨他。
他終于開了口:「烏頭,聽說過嗎?我中的是提煉過的烏頭之毒,大概在我七歲的時候,我忽然就病倒了。」
我倒吸一口涼氣,不可置信地看著顧宴,他大抵察覺出我渾身發涼,輕輕將我擁入懷。
烏頭毒我從前是沒聽過的,但最近為了醫治顧宴,我快翻爛了我爹留給我的幾本醫書和他著的《明心札記》,在最末一頁,他用小字記錄:「烏頭,辛,苦,熱,有大毒,無適宜之解,中此毒者多死,次則大傷,救治及時,可保命但麻痹四肢且毀神智。」
顧宴才二十五歲,是如此光風霽月、俊美無雙,許多個與他默然相對的夜晚,我都擔心他真的不再醒來。
那時我只覺得他出身好,本該有大好前程,遭此大病實在可惜了。
眼下我還知道他心腸好,待我好,是我的靠山和大樹,一想到他竟自幼年起就遭如此病痛折磨,我的心像是被人狠狠揉碎了。
「誰下的毒,是不是那……」
我的淚流得兇,顧宴手忙腳亂也擦不過來:「月兒莫哭,哭起來我心疼得厲害。」
他抱著我輕哄:「幸得那時宮中一位太醫,及時識出我的病癥,為我施針放血,才讓我免于喪命。我的腿是一次意外,或許也是烏頭毒的緣故,總之那次變故后,我就再也站不起來。月兒,當年的事太過復雜,我不愿說給你聽,那些噩夢發生在我一人身上就好,我想要我的月兒開開心心的。」
「烏頭的后遺癥就是讓我時常陷入昏迷,若醫治得當,興許會有所好轉。當年的明大夫已經不在人世,我自己也尋過醫,收效甚微。我只是有些心灰罷了,月兒,我是個男人,我卻站不起來,那時我還沒有遇到你,這府中沒有我一個親人,你明白嗎?」
「我明白了。」我彎腰抱住顧宴,將眼淚、鼻涕都藏于他的衣衫,我明白了顧宴的苦與無奈,他是男人,非但自己站不起來,連那里也站不起來。
可我不嫌他,我曾隔著墻聽嬸娘夜里罵叔叔,說他那見不得人的東西是害人的,搞得她好幾日都渾身不舒爽。
那東西洪水猛獸一樣,顧宴若不行倒不失為一件好事。
「懷笙你信我,我一定能讓你再站起來。你有親人了,你有我,不能灰心。」
顧宴把我的下巴勾起來:「月兒,你喚我什麼?」
我有些害羞:「叫三公子生疏,叫三郎別扭,叫懷笙可以嗎?」
顧宴沒說可不可以,一整個晚上他都將我抱了又抱,從我的手指把玩到頭發絲,一寸一縷,在他眼里仿佛都是寶貝般。
我與萬福整日提心吊膽,撐到歲末,顧宴都沒有再昏倒。
萬福把西苑布置得紅彤彤,我剪了窗花貼在門窗上。
顧宴聽說我愛吃桃,叫人從嶺南地帶快馬加鞭摘了很多桃回來,我吃得雙手毛茸茸覺得自己像個猴子。
他又聽萬福說我路過回廊時愛看那一簇梅花,趁我午睡時竟叫人將那梅花樹移進了西苑。
如此工程,氣得趙嬸娘吹胡子瞪眼卻不敢上門來問詢。
夜里顧宴打開窗,我與他趴在窗欞上看。
顧宴問我:「月兒,你為何喜歡梅花?」
我手托腮偏頭說:「我在關外沒見過梅花,有一次嬸娘罰我跪在雪中,我凍得昏倒了,夢里見到了我娘,她說京中有梅花,開在寒冬臘月,最是動人,又最是堅強。」
「懷笙。」我戳他的肩,「你有文化,能不能教我幾句關于梅花的詩詞?」
「塵勞迥脫事非常,緊把繩頭做一場。不經一番寒徹骨,怎得梅花撲鼻香。」
「好聽。」
顧宴的精神頭越發好起來,早起時總是認認真真地架著萬福練習走路,到他能自主邁出第一步時我與萬福站在院子的梅樹下驚得大氣也不敢出,仿佛護著自己孩子學走路的父母,殷切得淚眼漣漣。
有日我用小錘敲顧宴的膝蓋,他條件反射一腳踢到大福腿上,大福起初還不知是如何回事,待他反應過來后,跪下來朝我磕頭,哭得吹鼻涕泡。
我與顧宴搬進了婚房,萬福悄悄收走了我的軟椅,夜里顧宴把手探進我的衣襟,不規矩地撫弄。
我被他挑逗得心癢癢,身上也熱起來,抬眼一望,他也眨巴著幽深的眼睛在瞧我,眼里仿佛蓄著一灣秋水,迷得人口干舌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