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聞鶴適當出聲:「這家的餛飩鋪,乃瑞安王府名下的產業,如若有人再敢來鬧,定誅之。」
唬得陳二忙點頭,鞋跑掉了也沒敢撿。
……
幾廂無話。
擦干眼淚后,我和兩個人大眼瞪小眼好半天,還是阿珂姑娘主動踏了進來。
她捏著鼻子,仍那般嬌貴模樣,語氣一如既往地蠻橫:
「銀朱?當時看見阿朱餛飩鋪便想到了你,沒想到還真是你開的。
「我娘也開過餛飩,她可是吉祥酒樓的東家!嘖,你這家鋪子可不如我娘的酒樓。」
我低著頭,半晌沒說話。
原來阿珂姑娘的娘是大名鼎鼎的趙吉祥。
難怪謝聞鶴自詡傲氣,卻心甘情愿喜歡阿珂姑娘。
因為,阿珂姑娘人善,人美,家世也顯赫。
只不過嘴毒了些,愛嗆人了些。
但這樣很好,不是嗎?
小姑娘以為哪句話戳到了我,竟緩和了語氣:「我……本小姐不是這個意思!你別想多了!」
「反正我知道你討厭我,怨我搶了聞鶴哥哥,可我和他早有婚約,論理你才是后來者。」
然而,我卻朝她拜了三拜。
又對她露出一個真切的笑容。
12
「阿珂姑娘,銀朱從未討厭過您。適才未說話,也只是在想如何感謝您。
「今日倘若沒有您出現,約莫銀朱會和他同歸于盡,總之,我都要謝謝你。」
是的。
我從未討厭過阿珂姑娘。
即便在絳帳樓中,她那般的無禮。
但我理解她。
一個金尊玉貴的小姑娘,從來沒有受過什麼苦,性子自然嬌氣了些。
更別說她給了我選擇,除了當謝聞鶴的妾室。
阿珂姑娘沒有任何錯。
錯的只有謝聞鶴。
她今日還能為我挺身而出,我是真心感謝。
阿珂姑娘見我如此,哼了一聲,拽著謝聞鶴便要走:
「哼,本小姐才不稀罕你的感謝。」
我彎了彎眼,目送二人離開。
謝聞鶴卻忽然頓住了足。
他喚我:「阿朱。」
我冷然片刻,并未出聲。
因為我現在是真心實意祝福他和阿珂姑娘。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可以再允你兩個愿望。
「不然如若像今天這樣的情況再發生,我也于心不安。
「阿珂,你說呢?」
阿珂姑娘怔愣一瞬,細細的眉毛蹙起,卻沒說什麼。
而謝聞鶴的臉上神色淡淡,像是不以為意,但我同他相處兩年,竟看出了他有一絲緊張。
像是緊張我會拒絕他。
而我,也真的拒絕了他:
「不必了,多謝世子爺。」
謝聞鶴愣了一下。
我裝好一袋生餛飩,遞給阿珂姑娘,與人對視時眼睛里的笑意明亮,輕聲道:
「阿珂姑娘,祝您順遂。」
最好是認清謝聞鶴,一輩子順遂無虞。
最終,阿珂姑娘拿著我的餛飩離開了。
而謝聞鶴撂下一句話:「你別后悔,屆時別來求本世子!」
說完,他也跟著阿珂姑娘離去。
我望著二人的背影,長長吁出一口氣。
雖然來西街不過一個月,卻已生出物是人非之感。
上一次目送二人離去,我的心是酸澀的,難過的,發脹的。
現在僅有的感覺,只是輕快。
所以,謝聞鶴,我不喜歡你了。
你也別再找我啦。
13
日子一天天地過。
很快,兩個月就這麼過去了。
這段時間里,我一直沒有看見過謝聞鶴,所以我以為他的那句「不后悔」只是一句狠話。
卻未想到,他真能逼人至絕路。
鳳娘紅著眼睛來找我時,我正在給兩位大娘做飯。
做的是粉蒸肉和麻婆豆腐。
粉蒸肉口感軟糯,香味濃郁,十分好下飯。
麻婆豆腐入口嫩滑,湯汁濃郁,麻辣鮮香,伴著一顆顆豬肉粒,別提多好吃。
另炒了個時蔬,顏色青翠,爽口脆彈。
「銀朱,柳媽媽要死了,我們該怎麼活?」
鳳娘一改往日鮮亮,穿著素錦,極為狼狽。
她說謝聞鶴帶了一隊人,把絳帳樓封了起來,還把柳媽媽抓進獄中。
王大娘心直口快道:「做這種勾當的能有什麼好人?抓了也是好事一樁!」
鳳娘聞言,憤憤瞪了王大娘一眼,水蔥似的手死死掐住我,都掐出了一道血痕。
她拔高聲音,尖銳刺耳:
「銀朱!柳媽媽對你如何,你是知道的,要是你不離開絳帳樓,花魁定落到你頭上!
「當初你要收留謝聞鶴,柳媽媽雖然惱,卻未阻攔過你。你和謝聞鶴都是一個德性,喜歡恩將仇報!
「什麼蠢不蠢?我看你才是精明到了極點,來這里開個餛飩鋪,避開這些是非!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什麼,說話啊,你說啊!
「你喜歡謝聞鶴,憑什麼要柳媽媽替你去死啊!」
鳳娘越說越激烈,一個推搡,竟把我推倒在地。
兩位大娘也惱了,教訓起鳳娘來:
「你這個小娘子怎麼回事,都說了,那種勾當就是害人的,怎麼聽不進去?
「你有本事來找阿朱,有本事去瑞安王府鬧嗎?」
鳳娘卻只盯著我,訥住了。
好半晌,兩行眼淚和著膩膩的白粉流了下來。
忒似個女鬼。
「銀朱,柳媽媽沒了,絳帳樓也沒了,我們該怎麼辦?」
我嘆了一聲。
原來那句不后悔,真的是威脅。
我拍了拍身上的灰塵,輕聲道:
「我會去一趟王府。」
鳳娘不比我們,她是個孤兒。
所以,柳媽媽的一碗飯對她而言便是天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