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臉坦然,仿佛接下來我要如何羞辱她,她都愿意受著。
我低下頭笑了笑:「夫人,自從我進了侯府,夫人有哪一樁苛待了我?」
沒有,根本就沒有。
她對我始終很客氣。
我們,至始至終,也沒有仇。
她行事也始終光明磊落。
甚至我都覺得她,太善了。
但即使是這樣,她總有一種自己是什麼罪人的感覺。
我誠心發問:「夫人為何總是在自責?」
霍氏說:「因我身子不好,連累你背了那樣的罪名,你不生氣嗎?」
我說我為什麼要生氣呢?
霍氏啞然。
我笑道:「夫人,我喜歡你,你很好。而且……」
當著她的面,我把頭擰了下來。
霍氏:「!!!」
我淡淡道:「你們也沒有說錯。」
我本就是妖。
既然不存在栽贓誣陷,我自然一點都不委屈。
20.
我很快就把頭給安了回去。
主要是霍氏還在病中,被嚇壞了可不好。
「你別怕,我不會害你。我說了,我喜歡你。」
……可能并沒有什麼安慰。
她的視線飄向緊鎖的大門,可能想求救,但更大概率是在想門口那些對她忠心耿耿的仆婦的性命。
我說:「這是倪歡的頭。」
一句話,讓她的臉色更蒼白了。
「你,你,她……難怪,他對你如此偏愛……」
我活動著脖子,道:「你高看他了。」
霍氏不解。
事到如今我逐漸失去耐心了。
「你需得幫我辦件事。」
21.
這事,還要從當初我在山上撿到這顆頭開始說。
那一天我在墓里睡得正香。
突然一具尸體被扔到了我的墓地上方,滴下來的血盡數被我吸收了,也叫醒了我。
我從墓地里爬了出來,見那女尸生得貌美,便摘了她的頭來用。
只是我雖然是做妖的,也是有原則的。
這女子被割喉而死,頭頸相連處只剩一點肉皮連著,血淌入地底下幾乎染紅了我的棺槨。
絕無善終的可能。
我拿了她的頭,總得幫她報仇。
在這女子的記憶中,她是身份尷尬的平遠侯糟糠,幽居于城郊小院。
當初她可以和孫瀕共患難,卻無法共富貴。
倪歡認為只怪她自己。
怪自己身份卑微無法替孫瀕帶來聯姻的好處。
怪自己無父無母,所以沒有三媒六聘,害他被人嘲笑是無媒茍合。
那日她心情煩悶除外散心。
無端端闖入兩個莽夫,將她追到林子里,蹂躪后割喉而死。
我追到那兩個動手的莽夫,已經將他們吃了。
只是,那兩個就是尋常村夫,家中卻堆滿金銀,顯然是發了一筆橫財。
22.
霍氏徹底震驚了,她甚至顧不上怕我了。
「你是說倪夫人是被人買兇殺害的?!可我聽說她是不想連累侯爺,獨自走入林中,失足墜崖尸骨無存……」
我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她臉色慘白慘白。
雖然沒有明說,但倪歡的死顯然也是她的心病。
一時之間,她的臉色變了又變。
終于整理清楚了思路:「你放心,我必將徹查此事。」
23.
我知道她會查,但沒想到那麼快。
當天晚上霍氏就把孫瀕叫了過去。
孫瀕這次馴妻大勝,難得賞了霍氏一個好臉色。
「只要你以后安分守己,從前的事情,我便都不計較了。」
霍氏低垂下頭:「侯爺可還記得倪夫人?」
孫瀕冷冷道:「提她做什麼?你也配提她?」
霍氏笑笑:「妾身只是不理解,既然你已有發妻,當初又為何應承我家的婚事?」
關于這一樣,孫瀕早有理由。
他皺眉道:「你家去求陛下保媒的時候,可曾問過我?!陛下金口已開,我能如何!只可憐她已經自愿降為妾室,卻依舊死得不明不白……」
是啊,她聽說的也是倪氏死得不明不白。
所以霍氏也整整愧悔了八年!
霍氏抬起頭:「妾身找到了她的尸首。」
孫瀕猛地抬起頭!
霍氏盯著他:「侯爺高興嗎?」
孫瀕回過神,低斥:「她早已化為白骨,你……」
霍氏道:「您怎知,我是剛剛找到的她的尸首?如果妾身說,這些年,妾身一直祭拜夫人,侯爺是否會覺得稍有寬慰呢?」
孫瀕:「……」
坐在屏風后面的我,微微一笑。
24.
此時的情況是這樣的。
霍氏應該是去查了,但是沒有太多證據,畢竟尸體我不可能給她,而事情已經過了八年之久。
所以她決定,詐他一詐。
很順利。
她用短短的幾句話,就讓孫瀕以為她是早就找到了倪歡的尸體,只不過一直隱忍不發。
不但如此,她還在不斷刺激孫瀕。
「你知不知道我每天看著你在我面前裝模作樣,裝作對她愧悔深情,我心里都在笑呢。
「你說她是你的丫鬟,你自降身份娶她為妻。
「可我早知道了,人家是正兒八經平民女子,收留了當初流落街頭的你。
「若沒有她,你早就像一條狗一樣餓死在路邊了!
「平遠侯,好一個深情的平遠侯,若是讓人知道你的真面目……」
孫瀕聽得一身冷汗,直接拍了桌子:「夠了!」
霍氏咳了兩聲,盯著他笑。
孫瀕又驚又駭:「你,你這個毒婦!既然你早知道了,這些年一直裝模作樣,又是為哪般!」
霍氏大笑了一聲:「侯爺你該問問你自己啊。妾身與你相敬如賓做了多年夫妻,誰讓你,給臉不要臉。」
一時之間,孫瀕的面容在燭火中忽明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