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背著藥箱,朝她揮揮手。
團子在我背后喊道:「娘!爹說,你今天真漂亮!」
我扭頭,看著霍戰野對我笑。
「你爹今天特別英俊!」我朝著父女兩個丟過一個飛吻。
鄰居瞧見了,哈哈地哎喲兩聲。
霍戰野不自在地捏捏耳垂,還是在笑。
10
陸端硯視角。
我原以為,我很快就會忘掉沈妙。
天底下的女人那麼多,沈妙不過是其中之一。
有人請我去青樓喝酒,我沒拒絕。
多見見別的女人,夜里就不會再夢到她了。
只是那女子靠上來的時候,淡淡的脂粉味沾染上我的衣袖。
我登時站了起來。
終究是沒有久留,丟下一屋子的賓客離開了。
回去的路上,下起了雨。
我一路獨行。
這三年,我始終沒有找到沈妙。
奇怪,她一個弱女子,到底能跑到哪里去。
跟張玉茹的婚期推了又推。
她帶著怨氣地質問道:「說到底,三爺還是在怪我處置了那個外室!您找了三年都沒找到她,若是她活著,也是在刻意躲著您。對這麼個水性楊花的女人,您何必這麼執著。」
張玉茹性格最是要強,因為我的婚事卻成了京中笑柄。
幾次出席宴席,眾人看我們的關系。
我冷冷待她,她強顏歡笑。
我就是要這樣折磨她。
她自視甚高,不問我一句就處理了沈妙。
這三年的冷落,活該她受著。
陸二不知道哪根筋不對了,倒是收了心,肯做點正經事兒了。
老夫人問起他要不要娶妻。
陸二愣愣地說了一句:「再說吧,娘,我還是忘不了妙妙。」
老夫人氣道:「那個丫頭有什麼好!讓你們兄弟二人著了魔似的!天下的絕色女子那麼多,何必惦記著她一個人。
」
是啊,沈妙有什麼好呢。
是長得美,可也沒有美到令人神魂顛倒的地步。
可她就是有那樣一種魅力,讓人難忘。
我認識沈妙那一年,正是心煩意亂的時候。
老太爺在世的時候,妻妻妾妾,鬧得一團糟。
他多情、心軟,管教不好庶子庶女,又鎮不住一屋子妾室。
整日里,國公府鬧得不可開交,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我得知自己是三姨娘所生,被抱給老夫人養的以后,一直郁郁寡歡。
三姨娘生了我,又極為受寵。
恰逢老國公要外出一年,她怕老夫人收拾她,把我交出去投誠。
老夫人待我也好,也不好。
她人前哄著我,人后冷著我。
我從前總覺得自己做得不夠好,不能讓母親開心。
到頭來才知道,自己不過是她們女人之間博弈的棋子。
我常在沈妙家隔壁的茶樓喝茶。
坐在偏僻的包間,正好能瞧見沈妙家的院子。
她睡到中午還不起床,被她娘發現是昨夜躲在被窩看閑書。
她娘氣得追著她滿院子打。
她光著腳上躥下跳。
「你又讓你哥幫你做功課!再這樣下去,夫子非得把你踢回家!」
又過一日,她坐在院子里抹眼淚。
聽說她學堂里,有個姑娘退學了。
那姑娘年滿十二了,定了親,要遠嫁。
家里不想多養她幾年,要提早把她送到男方家里。
沈妙哭著說:「娘,我一輩子不嫁人。」
她娘說:「好,不嫁就不嫁。跟娘好好學醫,將來有個營生傍身。」
沈妙的爹娘十分寵愛她。
她哥哥竟然也說自己沒有學醫的天賦,將來把家里的鋪子給沈妙經營。
這世上,憑什麼有人能過得這樣快活。
我心里憤懣。
我出了茶樓,外面下起急雨。
我索性站在沈妙家門口躲雨。
她坐在椅子上,捏著兩根糖葫蘆。
沈妙瞧了我一眼,遞給我一根糖葫蘆:「心里苦,吃點甜的就好了。」
我那年不過十四歲,最是別扭的年紀。
心里堵著一口氣,心想,連一個丫頭片子都來同情我。
一巴掌打掉她的糖葫蘆,轉頭就走。
走了一陣,還是扭頭看了看。
我看到沈妙罵罵咧咧地撿起那串糖葫蘆。
她喊著:「哥!我給你買糖葫蘆了!」
我聽著,沒忍住,笑了。
回去以后,我就派人去給沈家送銀子,要買沈妙。
她家自然不肯。
利誘不起作用,威逼就是了。
沈妙背著個大包袱,不情不愿地進了國公府。
她吧嗒往地上一跪,脆生生地說:「奴婢給三爺請安。」
我瞧著她頭上的小發旋,心想。
你這奴婢,跪是跪了,腰桿子挺得比外面的竹子都直。
我許了她不用做奴婢。
她倒是歡喜了。
今日跟什麼小翠去踢毽子,后日又哄得什麼李嬤嬤送糕點。
國公府的人,都愛接近她。
這死氣沉沉的地方,有了沈妙,就像是陰天里多了一團火。
她待人,總是熱切又真誠。
可我卻不喜歡她有那麼多朋友。
沈妙跟小翠游湖,不小心落水感染了風寒。
我讓小翠跪了一個時辰。
當著所有奴仆的面。
我說:「妙妙跟你們不一樣,從今往后,都敬著她。若是讓我知道,誰敢怠慢她,爺絕不輕饒。」
隔日,沈妙拿著藥去給小翠送。
她回來以后,手里還攥著那藥,眼睛紅紅的。
我摸著她的頭,哄著她:「好貓貓,別人哪有爺待你好。
」
沈妙沒說話。
夜里,我瞧見她在紙上寫了幾個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