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冷落了她三個月,竟然出了這樣的事。
我聽到此事,久久緩不過神。
「陸端硯!你賠我妙妙!賠我兒子!」陸二發了瘋似的朝我打過來。
我一腳將他踹翻在地上,看向侍衛,漠然道:「繼續說。」
侍衛低著頭,快速地回稟:「沈娘子在藥房里買了保胎丸,據說已經有了三個月的身孕。書鋪掌柜的說,見過沈娘子跟二爺私下里見過幾次。昨夜沈娘子行色匆匆離開了,她拿著的通關路引,正是二爺出面辦下來的。審問過船家了,船家以為娘子孤身一人,是染了病逃出來的妓子,船行到中途,就把沈娘子拋下河了。」
陸二抱著地上的衣服哭嚎著:「妙妙!我的妙妙還為我縫制了衣服!她有孕三個月了,必定是那晚我們情到濃時懷上的。陸端硯!你要什麼沒有?為什麼非要跟我搶妙妙?」
侍衛又遞上書信,「這是在沈娘子的床底下搜到的。」
我接過來一看,每個信封上竟然都寫著「二郎親啟」。
呵,二郎,叫得真是親密。
【今夜月圓,他在庭院中飲酒賞花。我又想起了二郎,悄悄折了二郎最喜歡的杜鵑放在床頭,這樣我聞著花香,就好似二郎在陪著我。】
我想起那陣子,沈妙愛極了杜鵑。
衣服上繡著、頭上簪著。
就連床帳之中,也彌漫著杜鵑花的香氣。
我摟著她的時候,花瓣落在她身上,襯得她嬌嫩白皙,越發惹我憐愛。
卻原來,杜鵑花有這麼一層含義。
我又看下一封信。
【二郎!二郎!我夢見咱們兩個勞燕分飛,再不能相見,從噩夢中哭醒。他陸端硯位高權重,我怕害了二郎,只能委身于他。
可我心里,始終只有你。二郎,想你,念你,盼你。】
我閉了閉眼睛,輕輕地舒了一口氣。
沈妙自小就不愛哭,所以我對她哭的事情印象極深。
那夜我醒過來,看到她坐在床邊,無聲地哭泣著,梨花帶雨似的,嬌柔又哀傷。
我以為她是傷感我要娶親的事情,好好地疼愛了她一番,安撫著她。
她緊閉著雙眼,咬著唇,不肯多看我一眼。
卻原來,她是嫌我惡心,在心里偷偷地思念陸二。
一封一封地看下去,全是她對陸二傾吐衷腸。
原來,她每次跟我親近,都覺得無比惡心。
最諷刺的是,沈妙寫信的字跡,與我五分相似。
她用我教她的字,寫對其他男人的情。
她初來陸家的時候,堪堪十歲。
平日里是個懶散的性格,不愛讀書習字。
我瞧不得她那一手爛字,手把手地教她。
沈妙每次往書房一坐,兩眼就開始發直。
不一會兒,就跟小雞啄米似的,開始犯困。
不管我如何威逼利誘,她始終是看不進去。
好在她聰明,磨了八年,寫字終于有了我的五分神韻。
陸二還在抱著衣服哭哭唧唧。
我瞧著那衣服針腳細密,顯然是用了心的。
可我卻知道,沈妙是最不會做針線活兒的。
這些年,她連個荷包都繡不好。
偏偏給陸二做了一件衣衫,也不知道花費了多少心思。
「不!不對!」陸二夢中驚醒似的,大叫道,「我早就給妙妙安排好了去江南的船,她好好的,怎的會大半夜地離開?其中一定有蹊蹺。」
他這個酒囊飯袋,倒是聰明了一次。
張玉茹。
真是雷霆手段,就這麼弄死了沈妙,簡直讓我無話可說。
沈妙私會陸二在先,又想著跟他私奔。
若真是我去質問張玉茹,我的臉面又往哪里放。
說到底,沈妙的死,只能是一筆糊涂賬了。
「陸端硯,你不是跟大理寺少卿是好友嗎?讓他好好查查啊!」陸二瘋魔似的逼迫著我。
他見我不言語,揪著我的衣領,雙目通紅地吼道:「你還有沒有心啊?妙妙跟了你這麼多年,你竟然對她的死不聞不問!」
我終究是沒忍住,一拳砸向陸二的臉。
「這麼心疼她,不如你陪她一起死。」我惡言相對。
我將陸二打得鼻青臉腫。
他平時是個怕疼的孬種,這個時候倒是有骨氣了,愣是不求饒。
陸二嚷嚷著:「你就是打死我!也改變不了妙妙愛我的事實!」
「你們在干什麼?」老夫人深夜趕來,怒道,「真要為了一個女人,鬧得家宅不寧嗎?」
陸二撲過去,哭道:「娘,你要為我做主啊。」
老夫人心疼地落了淚,一口一個我兒地喊著。
我看著他們母子情深,藏在心里的那口惡氣,吐了出來。
「這不就是陸家的傳統嗎?父父子子,都要為女人鬧翻天。」我冷笑著,「當年您打殺我姨娘的時候,鬧得也挺熱鬧,怎麼,您忘了?」
老夫人臉色一白,顫顫巍巍地說道:「老三!你在說什麼?」
我彈了彈身上的灰塵,呵了一聲:「沒什麼,娘,夜深露重,小心感染風寒,早些睡吧。」
我回了臥房,沐浴更衣,從容入睡。
不過死了一個奴婢,一個外室,不值當我勞心傷神。
天下的女人多了去,沈妙不算什麼。
過了許久,我翻了個身,睜開眼睛。
好不巧,床帳子竟然繡著杜鵑花。
是了,那陣子沈妙喜歡杜鵑,我便讓下人換了這帳子。
「沈妙,好啊,你真是好啊。」
我怒火燒心,喊人把這帳子扯走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