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仍不待見齊瑄,我問他為什麼,他又不肯說。
十二歲那年,他對齊瑄有了改觀。
前些日子書院里有一個與孟照不對付的小子,帶著一群人嘲笑孟照沒有爹娘。
孟照怕給我招來麻煩,忍著咬破了嘴唇都沒有動手。
直到其中一個人說了句:「你阿姐天天在書院對面賣什麼呢?」
另一個人在旁邊幫腔:「賣什麼啊?」
那小子陰陽怪氣:「賣什麼不是賣呢?」
旁邊的人跟著說:「哦!孟照他阿姐是在賣呀!」
孟照再也沒忍住,沖過去跟他們打了起來。
他們自然沒打贏孟照,跑到夫子那里告狀,夫子責罵了孟照,還讓他鞠躬道歉,此時隔壁院的齊瑄過來,將當時的情況告知了夫子。夫子大怒,狠狠教訓了那群人。
「阿照打得好,要不是我年長他們十二歲,我也要揍他們。」
我扯了扯嘴角,將一碗香菇肉醬面放在他面前。
「吃了這麼久的面都不膩,怎麼不試試其他飯館的菜?」
齊瑄搖著折扇,看著我,笑得意味深長:「我這人專一,只要看準了,便不會三心二意。」
都六年了,他的心意我怎會不明白。
但我心懷大仇,不能把他扯進來。
我轉身擦著灶臺,假裝沒聽懂他的話。
「你也該換換口味。」
齊瑄的手頓住,定定地看著我:「孟秋,你難道不明白我的心意?」
我深吸了一口氣:「公子說笑了。」
他神情認真:「孟秋,我的意思是,若你不嫌棄我一介白身,我愿三媒六聘娶你為妻。」
我并不看他,仍然保持擦灶臺的動作:「我并無意于公子,還望公子莫要再提。」
齊瑄身形顫了顫,似是有些不可置信。
「這是你的真心話。」
我頭都不抬:「是。」
片刻后,齊瑄離開了。
我松開手里的抹布,望著那碗沒動過的香菇肉醬面,失了許久的神。
后面齊瑄沒有再來,有一天,孟照在吃飯時無意中提及,齊瑄回家鄉了。
我「哦」了一聲,沒再出聲。
8
時光如流水,孟照在十七歲那年,中了進士。
這些年過來,那個圓乎乎的糯米團子如雨后青竹一般蓬勃生長,成了一個玉樹臨風的翩翩少年。
孟照身形像老爺,修長挺拔,面龐卻像夫人,唇紅膚白,明眸長睫,漂亮得有幾分女像。
他可真是挑了二人最出色的地方長。
我早將旁邊的鋪子也一并租了過來,還雇了兩個伙計,孟照也時常來幫忙,且因著他在這里,縣里許多姑娘都愛過來吃面,生意越來越好。
我經常暗中笑得合不攏嘴。
孟照的官身很快便下來了,授正七品翰林院編修,我自是隨他一道去了京城。
離開的前一天晚上,我悄悄在面館里坐了一夜,雖心里不舍,但我總有更重要的事做。
我們入京便住進了官邸,看著牌匾上筆走龍蛇地寫著「孟府」兩個字,我心中五味雜陳。
沒關系,就快了。
他進了朝堂,已經靠近權力中心,一定能幫溫府昭雪沉冤。
進京后我徹底閑了下來。以往每天亥時睡,不過卯時便起已成習慣,現在讓我每日敞開睡也不太能睡著。
我將所有積蓄六百八十兩銀子拿給孟照,在京中結交打點,迎來送往,怎會少得了這些。
孟照并未推拒,坦然收下了。
9
這一年時間,孟照每日都回府很晚,有時還滿身酒氣。
他腳步虛晃,眼神卻一片清明,可那清明之下又藏著深不見底的晦暗。
朝堂的事我不懂,強行過問也只是添亂。孟照聰慧,定是心中有數。
可我又忍不住擔心,孟照看出我的欲言又止,出聲安慰道:「一切有我,阿姐放寬心便是。」
他的聲音低沉清朗,十分悅耳,讓人聽了莫名心安。
孟照怕我在家悶,讓我多出去走走,京城比云州都要熱鬧。
「安平街今日有西域來的雜耍表演,聽說甚是精彩,阿姐不妨去看看。」
我也來了興趣,趁著秋高氣爽,從府邸轉悠到了安平街。
果真如孟照所說一般,有胡人在表演各類雜耍,周邊擺著各色小吃攤,有賣烤羊肉、烤胡餅、炸油糕的,還有賣山楂茶湯、蒸酥酪的。
京城當真是繁華,許多玩意兒都是我都未曾見過的。
正在我坐下喝山楂茶湯的空當,幾個人打馬而過。
恍惚間,我好像看見了齊瑄。
我轉頭去看,發現真的是齊瑄。
他身上穿的是官袍,坐在高頭大馬上不怒自威,不復六年前的恣意隨性。
他也看見了我,目光有一瞬間的錯愕,很快又恢復如常。
我突然沒了看雜耍的心思,喝完山楂湯就回了府。
今晚孟照回來得很早,我將碰見齊瑄的事說了,孟照似乎并不意外。
「他是三年前中的進士,本來任職吏部,卻因得罪了權貴,被貶至西陲邊境當了個巡察御史,今日受詔回京述職。」
我反應過來:「你是故意讓我去安平街和他相遇?」
孟照抬眼看著我,輕聲道:「阿姐,齊瑄正直忠厚,雖仕途不濟,卻是個可托付之人。
「若不是因為我,當年……」
我打斷他,側過頭:「不是為你,是我根本不喜歡他。」
孟照沉默了許久:「阿姐,你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