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你每日操勞已是辛苦,早上便不要再回家里接我了,百福巷住了許多書院的學子,我可與他們一道。」
我給他加了一碗清湯,里面放了幾顆嫩黃的小白菜:「等你十歲了,我便讓你同那些師兄一樣自己上下學。」
雖說離得近,可他這樣小,我無論如何都不放心他一人獨行。
孟照拗不過我,只得答應了。
又過了一會兒,來學堂的人漸漸多了起來,想是昨日當街做面確實起了用處,早上來吃面的人比我預想中要多。
孟照想幫忙,被我趕進了學堂。
這里滾油熱湯,他個頭不大,不小心被碰到怎麼辦。
昨日那個學子也來了,他笑呵呵地點了我昨天做的香菇肉醬面,吃了一大碗后贊不絕口。
除了竹筍雞湯面和酸菜排骨面,我堅持其他兩樣澆頭都是現炒,一時香味四溢,除了鋪子里坐滿了人,被吸引在門口駐足的人也不少。
從前在溫府時,我觀察到廚房里的廚娘穿的圍裙都是雪白的,不能沾上一點油污,頭發要利索地盤起來,臉要時刻擦,不能有大汗淋漓的樣子。
我也這樣要求自己。
好在我手上的麻利功夫是從小練就的,在溫府的幾年也不曾落下,區區四張桌子不在話下。
上學的工夫過了后,來往的行人也進來吃面,不到午時,我準備的食材就全賣完了。
回了家,我減去食材和租金的花銷,算出今日凈賺了一百八十文,比我設想的要多出許多。
我立時覺得渾身都有了勁,又去了趟市集,買了早上一半的食材,為學堂下學做準備。
在鋪子里我一邊忙著處理食材,一邊又賣出了幾碗陽春面。
下學后,吃香菇肉醬面的學子又來了,他這次仍是吃香菇肉醬面。
他給了七文,讓我多盛些澆頭。
我只收五文,他連連擺手:「那如何使得,今早你已請了我一回,我齊瑄豈是得寸進尺之人。」
「方才來店里的學子有些瞧著眼生,應是第一次來,其中定是有人聽了公子的美言才愿來我這小店嘗嘗的。」
我盛了一大勺澆頭,把面端到他面前:「投之以桃,報之以李,怎會是公子得寸進尺?」
齊瑄抬頭看著我:「姑娘讀過書?」
「略識得幾個字。」
他看見墻上貼著一張紅紙,上面是我寫的四種面的名兒。
「這是姑娘寫的字?」
他目露欣賞,絲毫不吝贊美之詞:「這字秀氣端正,都說見字如面,想是如此。」
孟照下學也過來了,我給他盛了一碗雞湯讓他先喝著。
「這是你弟弟?」
孟照有些警惕地看著齊瑄:「你是誰?」
齊瑄好笑地看著面前穿著和自己一樣款式衣袍的小人:「我是你師兄啊。」
孟照別過頭,喝著自己的湯,不愿再跟他說話。
齊瑄討了沒趣,撇撇嘴,開始吃那一碗面。
晚上回到家,我坐在榻上,數著今天掙到的二百七十文錢,眉開眼笑。
見孟照在燈燭下發呆,我上前問他:「你在想什麼啊?」
孟照回頭望著我:「我想快點長大,阿姐就不會這樣辛苦了。」
我笑著摸他的頭:「阿姐不辛苦,每日能掙錢阿姐開心著呢,你只要身體健康,認真讀書,阿姐就更開心了。」
孟照圓乎乎的臉上透著堅毅,鄭重點了點頭。
7
時間很快過了三個月,面館的生意每日都很好,我也有了一批熟客,齊瑄便是其中之一。
學子們中午統一在書院吃,故而除了中午,他早晚都在我這里吃。
他來吃面時總會和我說幾句話,他說他今年十七,是隔壁縣人氏,家中世代從商。
除此之外,他還會給我講最近書院發生的趣事或者書中的軼聞。
這倒成了我每日的一點樂趣。
眼見生意好,我索性又簽了一年的契。
其實我很警惕,因為我想起五歲那年,爹娘的面館有人惡意鬧事,說面不干凈,吃了會中毒,為此我家還去報了官。
雖然后來官府還了我家清白,可查案期間我家都沒什麼生意。
但我不怕,怕還做什麼生意。
孟照七歲那年,我請了隔壁住的鏢局師傅教他武藝。
既是強身健體,關鍵時刻還能自保。
四樣面成了我店里的招牌,我還額外賣滋補雞湯、鹵牛肉兩樣,這都不費事,晚上提前做好第二天就能直接賣。
但我不賣米飯和炒菜,哪怕是酸菜排骨都不單賣,這是飯館的生意。
做生意得留一線,這樣互相才容得下。
孟秋面館漸漸在縣城里小有名氣,就連附近巡差的捕快都會來吃兩碗。
給他們的面我會多放些澆頭或者多個雞蛋,結賬時多出來的兩三文抹個零,也是希望尋個庇護。
這樣一來,一些隱藏的惡意會少一些。
幾個捕快大哥察覺到我的用意,有時他們吃過飯后,會大聲招呼我:
「孟秋妹子,明兒記得給我哥幾個提前做,還是老三樣。」
「得嘞,謝大哥,明日來便是。
」
孟照十歲那年,已長高了不少,身板也壯實了,不再需要我每日早晨往返家中接他,他下學后也會幫忙擦桌洗刷碗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