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溫筠鐵青著臉別過頭,似是不忍ŧü₌再看。
可玉寧卻一遍遍磕頭,磕得額上有淤青,也有殘血:「皇兄一日不肯,我便磕上一日,磕到皇兄答應為止。」
秋風蕭瑟,吹得人心惶惶。
在人群看不見的角落,十六歲的少年雙手捂住臉頰,發出困獸一樣的低吼聲。
那是和親公主的心上人。
也不知是誰起的頭,那些臣子齊刷刷跪了一地,就這麼跪在溫筠面前。
「公主大義!求皇上準許公主和親!」
「公主大義!求皇上準許公主和親!」
……
溫筠再也沒有退路。
他蹲下身按住玉寧的肩膀:「你……真的想清楚了嗎?」
「皇兄,我想得很清楚,讓我去吧。」
「我給你拖延時間,你壯大兵力,日后讓他們乖乖送我回來。」
溫筠的眼眶紅了,他似有千言萬語想說,張了張口,終究只能啞聲說了句:
「好。」
「謝皇兄成全。」她斂裙跪拜,而后回眸,看向了人群后的少年。
她朝著他笑,晃動著手上的相思子手串。
他也擠出一個笑,可是秋風太潮,吹得他滿臉是水。
10
那天回去,溫筠想朝玉寧發脾氣,問她為什麼要自作主張。
可看著她額上的傷和蒼白的臉,終究是心疼地說不出責備的話。
「你不是怕冷嗎?遼國那麼冷。」
她笑嘻嘻地挽著溫筠的手:「皇兄多給我備點厚襖子呀。我要粉色的,有太陽味道的那種。」
我忍住哽咽:「可你不是怕孤單嗎?你怎麼舍得啊?」
玉寧抱住了我:「所以阿姐要常常和我書信往來。」
她是個通透的姑娘,總能安慰好自己。
溫筠封她為護國長公主,給她備了厚厚的嫁妝。
嫁衣做好的那天,他看看玉寧,又看看驍兒,終究是搖了搖頭。
公主和親,需要使臣護送。
這使臣是誰,前朝討論得不可開交。
他們擬了許多人選,一番爭執過后,溫筠一個也沒選。
他墨筆一揮,寫下了兩個字:
「元驍。」
11
驍兒送玉寧出嫁。
玉寧聽后笑著點了點頭:「此行慢點走,將近一個月。我還能再見他一個月,真好啊。」
我也想去送玉寧,玉寧卻拒絕了。
她給我披上外衫:「阿姐,你別折騰,驍哥送我就好。」
「你幫我陪陪皇兄,好嗎?他明明心里也難受,可什麼都說不了。」
她拉著我的手,蹭著我的掌心:「阿姐,再給我做一次面湯吧。以后去了遼國,我就吃不到這麼好吃的雞蛋面了。」
「傻子,我聽說遼國那邊的面食可好吃了,保準比我做的還好吃。」
玉寧聽了后很高興。
她啟程的前一天,我們四個人圍在圓桌邊吃雞蛋面。
四個人都默默無言。
玉寧吃得很慢很慢,每一口都細嚼慢咽,像是以后再也吃不到一樣。
「不會比阿姐做的好吃。阿姐的面,是家的味道。」
玉寧沒頭沒腦來了這麼一句。
今天的雞蛋面太咸了,又咸又苦,一點也不好吃。
難吃得溫筠捂住臉,肩膀顫抖不已。
我第一次看見溫筠哭。他發不出一點聲音,指縫卻一片咸濕。
「哭什麼呢?是不是怕想我啊?」
「想我的時候就抬頭,看看天,如果天上掛著明月,那就是我也在想你們。」
她笑得沒心沒肺,可最后哭得跌坐在地的也是她。
這個晚上,好像沒有皇上公主,沒有貴人下人,只有四個愛掉眼淚的可憐蟲。
我和溫筠送到了京郊,剩下的路交給驍兒來送。
回去后,溫筠神情恍惚,差點被門檻絆倒。
我扶住了他,他嘔出一口鮮血,歪倒在我懷里。
醒來后,溫筠和我說了很多的話,從小時候說到他二十三歲。
說玉寧從小就嬌蠻任性,喜歡綾羅綢緞,喜歡鮮艷的東西。
說玉寧護短。他被先帝罰不許進食,玉寧偷偷在身上塞了個熱饅頭給他。
后半夜溫筠起了高燒,人都燒迷糊了。
一會把我認成他娘,哭著說:「母妃,對不起,我沒護好妹妹。」
一會知道我是元笙,緊緊抱著我:「阿笙,你做朕的皇后好不好?」
恍惚的他以為玉寧沒走,在半夢半醒之間傾訴著對我的愛意。
后來溫筠病好之后,人卻沉默了起來,那晚的事絕口不提。
在一個十五的夜里,溫筠突然約著我出了宮。
12
溫筠一副尋常書生打扮,和我一起穿梭在街巷之中。
今日不禁夜,街上人來人往,商販在吆喝,娘子在還價。
天下腳下,最是繁華。戰火沒燒到這里,他們都在過著平凡的小日子。
溫筠從小孩手里買了桂花釵簪到我的發上,又和我一起放了盞河燈。
今夜的圓月不羞澀,笑嘻嘻地擠破云層,擠到人前。
溫筠說:「你看,玉寧想我們了。」
他又說:「阿笙,我該娶妻了。」
他語氣平淡,我的心卻莫名提了起來。
我們一起坐在河邊,看著花燈載著心愿越飄越遠。
我托腮問他:「是娶哪家的姑娘呀?」
「靖國公府的大小姐。」
溫筠的聲音辨不出喜怒,像在聊天氣一樣平靜:「他們說,她秀外慧中,蕙質蘭心,會是個賢妻。」
「那恭喜皇上了。」我向他道喜。
「阿笙,我想過娶我喜歡的姑娘。
」溫筠轉頭看向了我,笑著緩緩搖頭,「可是我沒有辦法。」
「江東王蠢蠢欲動,若是和靖國公勾結,只怕又要內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