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那丫頭可愛是可愛,但就是個無底洞。錢要是借給你們,斷斷是要不回來的。」
說著,她扭頭就往屋里走。
惠芳嬸說得對,我這哪里是在借錢,分明是要錢啊。
我輕輕扇了自己一巴掌,覺得自己著實有些厚顏無恥。
我轉身正準備回家,惠芳嬸卻抱著一疊衣服出來,手里還拎著個布袋。
「我家男人在外面做長工,能掙錢,給我寄了不少銀子。這些錢你收著,應該夠給玉寧那丫頭吃幾個月的藥了。」
「旁的我也幫不了你,你把這些冬衣拿去。我的冬衣給你穿,我家兩個娃娃的衣服,可以給驍兒和玉寧穿。天氣冷了,別讓孩子跟你凍著。」
我聽后只覺得眼眶濕潤,手里沉甸甸的。
「嬸子,謝謝你啊。」
惠芳嬸將我送回了家:「咱們都是窮苦人家,互相幫襯著點也是應該。你年紀大了,也要考慮考慮自己的親事了。」
那晚回去,我給玉寧和驍兒帶了厚厚的襖子。
惠芳嬸把襖子洗得很干凈,都是暖烘烘的太陽味道。玉寧挑了件桃粉色的穿上,喜歡得不得了。
晚上她躲在我的懷里,開心地說:「阿姐,跟著你真好,比宮里好多了。」
我睡眼朦朧,含糊地問她:「成日把宮里掛在嘴邊,說得像是你真去過一樣。」
玉寧好像回答了,又好像沒有回答。我太累了,一沾床就睡,實在記不得。
可沒多久,惠芳嬸家就出事了。
她家男人在做工時摔倒,頭著地,沒了。
4
惠芳嬸來我家要錢。
她紅著臉,極其艱難地開口:「阿笙,那錢原本是想送給你的。可……可我男人沒了,我又不會掙錢,全指望著那點積蓄。
」
她低下頭,仿佛覺得很羞恥般問我:「你看,那錢……你能不能……」
「嬸兒,我用了二兩。」我把布袋還給她,「這些是剩下的,我還沒動過。」
「那二兩銀子,我攢夠了錢就還給你。」
惠芳嬸拎著布袋,哭了出來。
她對著我千恩萬謝,說我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可她好像忘記了,這錢是她給我的。明明是她幫了我,怎麼反倒成了她來謝我呢?
惠芳嬸愁著她家的生計,我愁著玉寧的病和驍兒țų₊的學費。
光靠我賣湯面,是付不起這些錢的。
我苦苦思索了一段時日,終于想到了個好主意。
我把自己給賣了,賣給城東的富商張家。
張家見我干活麻利,人長得還行,便想讓我給她家小姐做貼身丫鬟。
他們說,每個月的月例就有一兩銀子。
張大小姐出手闊綽,常給下人分賞錢,這樣算下來,堪堪夠玉寧的藥費。
而且張家有自己的私塾,下人的孩子也能旁聽,驍兒上學的事情也有了著落。
美中不足的是,張家簽的是死契。
我回去后和兩個孩子說,以后不出攤了。
驍兒正掬了棒井水洗臉,聽后抬頭問我:「阿姐,怎麼了?」
我狀似無所謂地道:「開面攤太累了,我尋思著換個生計。剛好張家在招丫鬟,我準備過去。」
玉寧舀面的手一頓,愣愣地看著我:「阿姐,你要去做丫鬟?」
「對啊。」我用帕子給她擦干凈臉:「做丫鬟好嘞,不用起早貪黑熬湯出攤,我一過去就是大丫鬟呢。」
玉寧睜大了眸子:「做丫鬟有什麼好?主子要罵便罵,要打便打。阿姐,你怎麼能去干這種活?」
我啞然失笑:「你這話說的,旁人都能做,我有什麼做不得的?」
「不行!」玉寧的情緒很激動,臉色漲得通紅:「那是要伺候人的,夜里還不能著家。阿姐要是去了,我想見你一面都難。」
「咱們這樣過日子不好嗎?阿姐你要是累,那我和驍哥就多干點活,或者我少吃一點也成。」
我搖了搖頭:「玉寧,主要是咱家現在缺錢。」
「沒有錢,我們可以一起掙啊!一家人和和美美在一起不行嗎?」玉寧連面都顧不得吃了:「阿姐,我是不會讓你去做丫鬟的!」
我聞著爐子里傳來的藥味,莫名有些心煩。
玉寧不知道,我已經選了一條稍微好點的出路了。
本來城西的木匠想娶我為妻。他年紀頗大,但家境殷實,說我婚后照顧他一家老小便好。
我沒答應。
去做丫鬟,至少我還是在用自己的雙手掙錢。
「夠了,別鬧了。」我閉上了眼,將藥端到她的面前:「我是在通知你們,不是和你們商量。」
「阿姐,錢對你來說就那麼重要嗎?你現在連我和驍哥都不要了?」
她氣急之下,失手打翻了藥碗。
墨色的藥湯流了一地,一股難聞的刺鼻味充斥著整個房間。
我腦海里只有一個念頭。
一兩銀子,沒了。
我沒再理她,有些疲憊地合上了房門。
她「砰砰」地拍門,氣鼓鼓地說:「阿姐,你是本公主的家人,怎麼可以給人做丫鬟!」
還是驍兒拉住了她。
「阿姐她是走投無路才這樣的。」驍兒終究將實情告訴了她:「寧兒妹妹,你這病太燒錢了,阿姐她也沒法啊。」
我原以為玉寧知道原因后能消停點。
結果第二日,驍兒慌慌張張地跑來,說玉寧不見了。
她只留了張字條:「本公主絕不拖累阿姐。
」
這奶娃娃,是鬧離家出走?
我和驍兒立刻兵分兩路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