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日日盼望你成材,霍大人亦如是。你讀了那麼多圣賢書,是如何說得出如此忘恩負義涼薄無情的話?」
我站起來欲下車,霍玹一把將我的手腕扣住:「你現在去就是送死,平了煜王之亂后,皇上也不會放過他。」
我低頭看著霍玹,一字一句說道:「我愿與霍大人同生死。」
扣著我的手驀地垂下:「木蘭,你還說對兄長無情?」
「霍玹,我希望你明白,這世上還有比男女之情更重的情感,更希望你懂得感恩。欠人家的沒有能力償還不是你的錯,但忘恩負義還在背后說風涼話便是大錯。
「莫跟上來,你是霍辛少爺在世上唯一至親,希望你逃脫出京城,去過你要的日子。」
我打開車簾剛想命車夫停車,就見他突然勒緊韁繩,馬兒周身立起,幾乎讓車整個仰翻。
我跟著摔倒在車里,吃痛之際才看到有幾把明晃晃的刀亮在眼前。
騎在馬上的人有幾分熟悉。
霍玹先一步從車里出來:「慶璋兄,徐將軍答應讓我把木蘭帶走,你因何這般?」
徐慶璋拿馬鞭的手握成拳,目色冷峻:「阿遲,抱歉,亂世之中選擇很重要。」
霍玹立刻將我拉回擋在身后,從驚詫到震怒,他急得脖子都紅了:「你父親不是受過我兄長的恩惠嗎?若不然,煜王早就不放過他,都忘了嗎?!」
「阿遲,你我同窗一場,我要好意提醒你,皇權之下恩寵只可能來自圣上,我們徐家也只會忠于圣上。」
徐慶璋抬眼望向霍玹身后的我:「丞相霍霆擁兵自重意圖謀逆,吾等奉命捉拿其府上下,你二人還不束手就擒?」
我握緊藏在袖口里的匕首,卻見霍玹先一步抽出坐墊下的長刀。
他有遲疑,但也只是一瞬。
或許在這一刻他才明白,自己信賴的朋友義氣,所謂肝膽相照,薄如紙,脆如紗。
門簾垂下,馬車外傳來廝殺聲。
不多久,徐慶璋的聲音自外頭傳來:
「盧木蘭,你不能眼睜睜看著阿遲死在你面前吧?他雖比他兄長差許多,可待你卻是真心。
「不過阿遲啊,若換作是我,我也選霍霆啊。」
我從車上下來,冷眼睨他:「便是你巧舌如簧挑撥阿遲與霍大人?」
徐慶璋的刀正架在霍玹的肩上:「難怪他們兄弟二人都看得上你,你不但好看,還有膽識,聽說彭耀祖是死在你手上?」
他說著,手卻朝我臉邊伸來。
哨聲響起,是利刃疾速破開空氣的聲音。
眨眼工夫,血濺到我臉上,徐慶璋捂著被射穿的手臂倒在地上哀號。
見狀胡亂朝我與霍玹砍來的冷刀統統都被擋了開來,混亂中我仍瞧清了那騎在馬上身披金甲之人。
滿身血腥戾氣,如方血洗地府的神明,每一次揮刀都砍下對方的血肉,畫面慘烈,我卻一點也不覺得怕。
看得出來之前也經過惡戰,但要收拾徐慶璋幾個嘍啰毫不費力。
我以為霍霆會饒下徐慶璋,哪知他手起刀落,直接削飛了徐慶璋原本中箭的那只手臂。
「這只手是徐知遠欠我的,既然他不領情,我就在你身上要回來。」
霍霆又吩咐左右:「平生最恨搬弄是非之人,掰開他的嘴,我要割了他的舌頭。」
我背轉身去,身后的哀號一潮接著一潮。
接著一只手在我腰上一圈,霍霆把我抱起甩在馬背上,對身后下令:「把少爺抬上馬車,給他止血,手腳不必太輕,否則不長記性。」
霍霆一手拿長槍一手護在我身前,不緊不慢驅動馬兒。
方經歷萬劫不復的恐懼,又忽地降落平地,聽著瀕死時我最盼望的聲音,仿佛身在夢中。
我甚至不敢出聲,生怕夢醒。
溫熱的氣息故意呵在我耳邊:「我就是這麼壞,你怕不怕?」
我仍是那答案:「不怕。」
眼淚卻不爭氣地滴落在他握韁繩的手上,混著他手背上的血跡流去。
「還不肯承認是在擔心我?」
我干脆哭出了聲音。
「啊……」
霍霆明顯是慌了,將手上的長槍扔給近處的手下,雙臂都圈了上來。
「還是第一次見你流眼淚,竟是為了我?」
霍霆的聲音怯怯的,帶著一點慌亂、一點欣喜,和討人厭的得意。
我的心中千回百轉,卻只是問:「我們去哪?現在是什麼情況?」
「情況,情況便是有你的記掛,我如有神助。煜王起兵謀反,自以為高深隱秘,其實早在我與皇上的預料之中。說我反了也是計劃好的,目的是引蛇出洞,徐家便是大蛇之一。煜王手底下有不少我安插的心腹,打起仗來也一點不是我的對手,被我打得落花流水,很是丟面子。當年奪嫡時他假意擁護皇上,并未見識我的厲害,如今他應當知道乖巧了。」
霍霆一面說,竟一面笑了起來。
能把如此兇險之事說得如此云淡風輕大抵也只能是他了。
我見識的霍霆是國泰民安時深謀遠慮老成持重的權臣模樣,還真是忘了他幫助皇上奪嫡一戰成名時還不到二十歲。
只是他的話并未解開我的憂愁:「煜王倒了,彭昭和國公府也倒了,那些陪皇上于微末時的人都沒有好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