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撿到他的時候,他暈在路邊,渾身是血,常人光是看上一眼都得繞道走。
可我著急。
天黑了不好上山,我也沒辦法去挖野菜。
沒了野菜,我就得餓肚子。
為了我自己的肚子著想,我選擇了抄近道。
誰料剛從那不知是死是活的人旁邊路過,便被抓住了腳踝。
冰涼又黏膩的觸感讓人生寒。
我愣是使出了全身的力氣克制著才未曾叫出聲,只試探著問:「阿彌陀佛,乖乖你死了就死了,別找我啊。我們萍水相逢素不相識,我就是一個普通的過路人啊,能不能……」
沒等說完被打斷:「救救我。」
氣若游絲。
卻依稀能聽出來是個男人的聲音。
秉持著父親從小教導我的「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的道理,我把他帶回了家。
朝隔壁大娘家借了幾粒米,給他熬了點米湯喝。
收拾干凈我才發現,嗐,這男人長得還挺帥。
他昏睡了一天一夜才醒過來,一醒過來我便問他:「你姓甚名誰?家住何處?為何在此?」
他茫然地看著我,搖了搖頭:「不知道。」
「什麼都不知道?」
「什麼都不知道。」
不知道又不能把他扔出去,我一心軟,便將他留在了家里,并給他起名「二狗」。
所幸二狗雖然看著十指不沾陽春水,實際卻是個能干的主。
自從他來了家里,有了銀錢,吃食上顯得都好了不少。
不說別的,他殺雞有一手的,堪比我那賣了十幾年烤雞的爹。
之后的一切似乎都水到渠成般,日日朝夕相處,日久生情,我們便結了親。
結親后我們便同其他的夫妻一般,一同經營著我們的小日子。
他會去鎮上做些力氣活,我也重拾了家里烤雞的手藝。
他殺雞,我烤雞。
頭天晚上做好了,第二天便跟著他一起去鎮上賣。
這一來二去,竟讓我發現,二狗似乎還頗有文化。
茶館里說書先生說的書他都知道,告示板上張貼的大字報他也都認識。
發現這點后,他每天做完工都會去書鋪額外尋些抄書的差事。
那時候我常常想,二狗之前應是城里的少爺,總有一天他恢復記憶,便會回去的。
屆時,他就像天上的云,而我只是地上的泥。
不過那又如何。
我抱著二狗的腰沉沉睡去。
二狗告訴我,人生苦短,要及時行樂。
可沒想到,沒等二狗回家去,戰爭便爆發了。
朝廷發下告示,凡是家中有兩位及以上男丁的,都要出一個。
那時我還慶幸,還好自己同二狗忙著謀生未曾要孩子。
可第二日,征兵的官員闖進我家,強硬地帶走了二狗。
我哭喊著說這不合規矩。
那官兵輕蔑地看著我:「規矩?我告訴你,老子就是規矩。」
然而第二天,我卻看到了村里那些因為不合規矩被留下的男丁。
還有——
本該被帶走的大壯。
7
宴席之上的食材都是極為新鮮的,烤雞也要從抓雞開始做起。
雞都是山上的散養雞,說是自小吃得便好,身體強健,吃著也嫩。
遠遠瞅見一只雞健步如飛地四處溜達,我一眼便相中了。
隨我一同來的侍衛齊齊涌上,不知道多少次撞到一起后,我沒眼看地挽起袖子。
三下兩下抓好了雞。
為首的侍衛長尷尬地看著我。
我拍了拍衣服:「小哥放心,這雞是您兄弟幾個幫我抓的。
」
他感激地抱拳行了禮,找小侍衛把我送了回去。
走到半途,雞場突然熱鬧起來。
我轉身看過去,那邊已經圍了一群人。
二狗在時,常常同我講「好奇害死貓」的故事。
我也自認不是個好奇的人,但此刻就是莫名問道:「那是在干嘛?」
那小侍衛想了想:「那應該是公主跟藺小將軍,他們在這個山頭上捕獵。
「不過他們應該在山上啊,怎麼往雞場來了?」
「可能一時興起吧。」我敷衍笑了笑。
回去之后處理完雞,我正呆坐著,突然有人叫我:「王娘子,有人找。」
應聲往外走,卻看到了那侍衛長。
見著我他不好意思地笑笑,湊過來塞給了我一貫銅錢。
我連忙擺手:「您這是做甚?」
他卻態度強硬:「快好些收著,本就該是你的。」
聽他說完,我才知曉,緣是因著當時公主殿下過去察看。
「公主殿下難得視察,又趕上生辰,若是發現我們完不成任務怕是連這差事都保不住,更別說是賞錢了。」
他憨憨笑了兩聲,「還得多謝謝姑娘呢。」
推脫不開,我便也收下了那銅錢,順口問道:
「殿下怎的突然想起視察了?」
「說是遠遠看見有人抓雞,藺小將軍好奇便提議過來看看。」
我點了點頭,心下了然。
看來這藺小將軍跟公主殿下確是好事將近。
無時無刻不在一起。
8
將燒雞做完分了盤,天已經黑了,我也終于被允許回去了。
臨走卻被侍衛長攔住:「王娘子,我送你吧。」
正欲回絕,他又說道,「府上下了命令,讓我們送師傅們安全歸家。」
我這才點點頭。
一路上無言,到了家我同他道別:「小哥,就此別過。
」
卻被他打斷:「王娘子莫要叫我小哥了,我叫李四郎,喚我四郎便是。」
我頓了頓:「李大哥,改日有機會,我定攜我相公一同探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