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現在仍清晰地記得我的魂魄從那小貍貓的身體里飄出時的情景……
小貓原本還對著男人揚起爪子,故作兇狠地維護著自己的小魚干,下一秒,它便毫無預兆地倒在了桌子上。
瞬息之間,沒了生氣。
我看見男人臉上的微笑凝固,眉頭微皺。
我沒來得及看清他眼底的情緒,魂魄便已經回到了原來的身體。
本以為這一切都是黃粱一夢……
我將目光重新移到面前的這張畫卷上,心情有些復雜。
原來這人,竟是樂安王。
5
我在府中休養了四個月才能行動自如。
當年墜崖時在場的家丁護衛無一例外全部身亡,即使我心里清楚那場意外大概率是有人在推波助瀾,可時隔三年查起來畢竟困難。
我找了一家鏢局去問了當年那一帶的山匪,到現在也還沒有眉目。
這日午后,我被銀瓶拉著出了尚書府的大門。
「小姐,這都幾個月了,您也該出來轉轉了!」
她小心扶著我上了馬車:「珍寶閣這幾年多了許多稀奇好看的首飾,京城貴女們平日里最喜歡去那,今日小姐也去看看,說不定就能碰到喜歡的。」
銀瓶年紀小,正是愛熱鬧的時候。
她這幾年在府中照料我,都沒怎麼出去玩過。
我也有些心疼她,便也應了。
馬車穿過好幾條巷子,轉入寬廣的大道上。
大道上人來人往,兩旁還有不少商販在吆喝著。
滿滿的煙火氣。
一路行到珍寶閣門口,銀瓶扶著我下了馬車。
珍寶閣的規模比我記憶里的樣子又大了許多。
門庭若市,生意紅火。
有伙計認出了尚書府的馬車,很有眼力見地迎了上來:「貴客樓上請。」
珍寶閣一樓的首飾物件并不稀奇,平常人家咬咬牙也能買。
越往上走,門檻越高。
得知我尚書府千金的身份,伙計直接把我領到了三樓。
我還沒來得及挑選,就看見一女子朝我過來。
「哎呀,這不是凌熙表姐嗎?」
來人一身鵝黃紗裙,模樣嬌俏,可我卻瞧著心生厭惡。
她叫李蓉蓉,是李氏的親侄女。
以前就常在尚書府走動。
她跟李氏一樣,是個蓮藕精轉世,心眼多得很。
「凌熙表姐也是來這挑選禮物,想著送給凌荷表姐的?」
我沒懂她的意思,皺了皺眉。
「啊呀,你估計還不知道吧,凌荷表姐懷了身子,這再過不久就要生了!這可是大喜事!」
我就知道,這人就憋著壞呢。
剛見面就拿蘇凌荷的婚事來刺激我。
可惜了,我不吃她這一套。
我不想跟她多說:「銀瓶,我們去樓下轉轉吧。」
我轉身便往樓梯那走。
這般輕視的態度讓李蓉蓉來了火氣。
她快步從我身后追過來,然后故作無意地撞了一下我的肩膀。
我一個踉蹌,撞上了剛從樓上下來的珍寶閣伙計。
伙計手中小心翼翼捧著的東西直接砸在了地上。
摔成了兩半。
氣氛突然變得緊張。
伙計率先反應過來,急得團團轉:「啊呀,這可是樂安王剛送來的物件!」
「什麼?樂安王?」李蓉蓉幸災樂禍地從我身后探出頭:「表姐,這可怎麼辦?你把樂安王的東西弄碎了。」
我低頭看著摔成兩半的貍貓琉璃擺件,有些出神。
這小貍貓,跟我附身的那只很像。
幾乎一模一樣。
「小姐。」
銀瓶緊張地喊了我一聲。
我回過神來,轉頭看著李蓉蓉:「是你撞得我。」
「我可沒撞你。」
李蓉蓉眨了眨眼睛:「你問問這伙計,是誰撞的他?」
我正要說話,樓梯上不緊不慢地響起一陣腳步聲。
眾人抬頭看去,竟下意識噤了聲。
來人一身絳紫錦袍,頭戴金冠,一雙桃花眼微垂著看過來,盡顯貴胄之氣。
「聽說,本王的東西被人摔碎了?」
「王爺贖罪!」伙計跪地求饒:「是這位小姐撞上我……」
樂安王齊瑾聞言側頭看過來。
他的視線落在我身上,似在打量。
我聽見他輕笑了一聲,然后踱步到我身邊。
「是你撞的?」
我有些不敢直視他。
只要一看見他,我就不可抑制地想起了那荒謬又過于深刻的三年。
只能強裝鎮定。
「是我撞的,但是這位李小姐推的我,我才撞上去的。」
「表姐你說什麼呢?」李蓉蓉的眼淚說來就來:「就算……就算你不喜我,也不用這麼污蔑我吧。」
「明明就是你撞了我家小姐。」
銀瓶忍不住小聲抱怨。
李蓉蓉一聽,哭得更委屈了:「你們主仆一條心,自然說什麼是什麼……」
齊瑾扭頭看著她。
目光直白,甚至是有些無禮。
李蓉蓉被他看得心慌,連哭泣的聲音都不自覺小了點。
「本王覺得,你在說謊。」
他的聲音不快不慢,甚至還帶了笑意,可聽得李蓉蓉心里一驚。
她猛地抬頭看著他。
淚眼漣漣,好不可憐。
「但你讓本王說個理由,本王沒有。」
齊瑾將手中的條子遞過去:「你撞碎的東西,是本王剛買的琉璃綠貍,這是珍寶閣的收據,你照原價賠償便可。
」
李蓉蓉拿著條子哭著跑走了。
我站在原地,緩了緩神,轉身朝他道謝。
「蘇小姐不用客氣。」
路過那摔碎的琉璃綠貍旁,齊瑾頓了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