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太聰明,未婚夫君卻是驚才絕艷的探花郎。
他舉止端莊,我卻行為癡傻。
人人都說是我高攀了他。
他最厭與我相處。
卻不得不與我定下婚約,只因他家徒四壁,只能靠我爹供他科考仕途。
直到他高中探花,終于有了機會將那一紙婚約作廢。
他神情倨傲的告誡我:「日后我們就此別過,你也莫要再像從前那般癡纏我了。」
我好脾氣地笑,眼睛卻未曾從另一人身上移開分毫:「不會不會。」
從前是我沒見過世面,錯把魚目當珍珠。
如今有了好的,又怎麼會再去纏著他?
1
新科放榜那一日,城中人滿為患,熱鬧非凡。
我爹一手拉著我娘,一手扯著我,在人群中穿插。
不知被踩了多少次腳,也不知鉆了多少條胳膊,才終于擠到了最前面。
旁邊被踩到腳的阿叔忿忿道:「我說這位兄臺,便是急著給兒子看榜,也不用急成這樣吧?」
我爹嘿嘿一笑,并不搭話,轉頭便瞪著眼睛看那墻上的榜文。
一目十行的模樣,就像是私塾里飽讀詩書的先生。
可我曉得,他其實并不識得幾個字,也沒有兒子。
今日來看榜,無非是為了沈明堯。
沈明堯是袁家村最有出息的后生,人也生得端秀俊朗。
最重要的是,他是我未過門的未婚夫婿。
我爹說日后他是要進我們袁家的門,給我做贅婿的。
我腦子不好,不太明白贅婿是什麼意思。
但沈明堯生得實在是好看,我愿意同他做夫妻。
我爹追著人群順著老長的榜文一路看過去,半晌后才回來。
什麼也沒說,只咧著嘴笑。
一旁的老伯面露驚疑:「怎的?你家兒子高中了?」
我爹擺擺手:「比這個好。」
轉頭便拉著我和娘走了,只留下一群人在原地唏噓艷羨。
爹今日心情極好,給我買了兩塊白玉糕,給娘買了支素銀簪子。
甚至還去酒鋪打了兩斤老白梨,臨走時還沖那掌柜的吆喝:
「下月初八,我屆時還要來打上二十斤好酒,可得給我實惠些哩!」
我娘忙去捂他的嘴,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這事兒還沒塵埃落定呢,你怎麼就這麼沉不住氣?若是有什麼差池可怎麼好?」
「怎麼就沒塵埃落定了?你方才可瞧見那榜文了,哪里有沈明堯的名字!」
「那時我可是同他爹商定好了的,此事輕易反悔不得……」
兩人絮絮叨叨說了一路,待到牛車駕到袁家村時,已經是日頭西沉的時候了。
駕車的老伯樂呵呵地搭話:「聽聞今年的新科狀元,便是你們袁家村的人,這般山清水秀的地界兒,也是該出個官老爺。」
我爹愕然片刻,旋即了然:「想來是城中的人誤傳,方才榜上分明沒有……」
「你怕是漏看了吧?」那老伯道,「正墻上的榜文是三甲之后的進士們,三甲的名次懸掛在側墻之上。」
「聽說今日報喜的人便會前往各位新科貴子家中,馬匹教程快,想來如今應該……」
他話還沒說完,我爹便愣住了。
站在我們家院墻前的那一抹人影,不是沈明堯又是誰?
2
我顛顛地跑過去,想將手中的白玉糕遞給他,卻又縮了回來。
我忘記了。
沈明堯一向是嫌棄我的,又怎麼會吃我的東西?
他今日打扮的很不一樣,腰間束著紅綢大花,發間也飄著一抹紅。
襯得本就清冷的眉眼迤邐了幾分,看得我眼發直。
于是我問:「沈明堯,你今日是來娶我的嗎?」
我見過村里嫁娶時的模樣,可不就是穿紅嗎?
沈明堯還未開口,身后便傳來嗤笑的聲音。
「沈探花,這便是你那不大聰慧的未婚妻嗎?」
沈明堯臉色沉了下來,在他眼中,我看見了自己的模樣。
凌亂的發髻,帶著腳印的繡鞋,嘴角還沾著白玉糕的糕屑。
活脫脫一個野蠻無禮的村姑。
我低下頭,聽見沈明堯的聲音:「她不是我的未婚妻,我沒有這樣的未婚妻。」
我娘沖上來將我拽到身后,氣得手指發抖。
「沈明堯,你如今是體面了,可還記得八年前家徒四壁的模樣?那時你爹哀求我們照拂你一二,這麼多年,我們家可曾虧待過你?」
「你又為何在人前這般羞辱小滿?」
沈明堯冷冷道:「可我也同阿叔定下過約定,若是我考不上,便留在袁家村做個私塾先生娶了袁滿。」
「但我如今考上了,阿叔阿嬸難道不該履行諾言,讓我解除婚約麼?這樣說來,她又怎麼會是我的未婚妻?」
「阿嬸合該曉得,袁滿這樣的女子便是嫁給尋常人,也都是有所耽誤的,更何況是我。」
沈明堯站在原地,俊秀欣長的身軀就像山間挺拔的翠竹。
既不像從前家徒四壁時滿身補丁的寒酸模樣,也沒有住在我們家時每日苦讀含蓄內斂的書卷氣。
他一身華服,壯志昂揚,倨傲又放肆,仿佛生來便是如此。
我這才曉得,原來從前他寒窗苦讀的那些日日夜夜,所倚靠的意念,都是想要徹底遠離我。
我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
難怪村里人說我配不上沈明堯,說等他高中那一日,一定不會再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