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金子是溫卿的狗腿。」
「小姐,小金子招了?」
我不過是合理推測溫卿說的那句,知我莫若溫白。
按照當時的語境,溫白指的是小金子,溫,跟他姓。
江南行,我去時撿了一只狗,回時撿了一個人。
哼,我現在算是明白過來,我撿的是對主子。
因為小金子乖巧聽話,我每次出門都帶著。
所以我給花魁的十二式,溫卿都知道。
所以我酒樓喝花酒,溫卿來得這麼精準。
所以我以為的巧合,都是他們有意為之。
我生生被他們騙了三年。
莫莫眼一凜:「小姐,我去燉了它。」
「回來。」我拉住她:「燉什麼燉,你今天燉它,明天溫卿就該燉你。」
「從今天開始,你找個人暗中跟著他,他的任何消息都要報告給我。」
莫莫茫然,「人還是狗?」
我一言難盡看她。
「你說誰?」
「我是哪有毛病嗎,要去監視一條狗?」
18
我住的村莊里離城中心十舍遠,是京城的最邊緣。
溫卿安排的護衛混在村民里,我可以在村里隨意走動,但是不能出村。
他每天下朝后必來一趟。
有時候待一天,有時候吃完飯就走。
聽到他說吃完飯就要走,我開口讓他別老跑來了。
折騰。
「見一面就少一面了,我想每天都見到姐姐。」
我試探道,「那我搬回去吧,這樣你就不用這麼辛苦。」
「姐姐終于知道心疼我了,不枉我天天跑。」
他很開心,卻也沒松口讓我搬回去。
我也沒糾纏,忍不住問了下我那負心爹趙宴。
他表情不自然了一瞬,卻很快恢復過來,淡淡道,「姐姐想報仇?我可以在朝堂上給他使使絆子。」
我垂下頭,長長的睫毛遮住雙眼,隱去我臉上的情緒。
使絆子哪里夠呢?
我要的,是他的命。
19
莫莫每天都會來向我匯報情況。
「小姐,你怎麼又把夫人的靈位搬出來了?」
「我數數上面的金飾有沒有少。」
我擺擺手,莫莫開始匯報。
溫卿深得皇上賞識,僅半年便成了翰林院之首,打破趙宴當年一年的紀錄。
朝中很多大臣都有意拉攏溫卿。
聽說整個京城的女子都給他丟過東西:帕子,手鐲、鞋子、步搖……
「丞相趙宴的千金趙云把自己丟公子面前,叫公子撿。公子說,太丑了,不撿……」
我心一緊,打斷莫莫問,「你說誰?」
「……丞相趙宴的千金。」
這溫卿總算干了一件人事。
我抱著我娘的靈位,雀躍道,「快講講后續,給我娘高興高興。」
莫莫點頭繼續道,「聽說之前丞相有意招公子做佳婿,這事一出,他丟盡臉面,開始處處針對公子。」
溫卿一初生牛犢,對上趙宴那種官場老狐貍,竟然有恃無恐。
趙宴對他竟越來越惜才,又欲想收攏他。
過了沒幾日,兩人膠著的場面徹底扭轉。
趙宴在朝堂上極力夸贊溫卿年輕有為,是可造之才。
我靜靜聽著。
這時,門口有一道身影跨入廳里。
我抬眼看去,瞬間石化。
來人竟然是趙宴!
20
他審視著我,語氣大爺:「你就是那個臭小子的意中人?」
我不理他,低頭小心擦拭著我娘的靈位。
「不過爾爾……也沒我云兒好看多少,雖說他們不……」
話到一半止住了。
趙宴盯著我娘的靈位,神情突變,雙眼倏地睜大。
「金……秀?她是你什麼人?」
我饒有興致地瞟了他一眼,「我娘。」
「你,你叫什麼名字?今年多大?」
「金銀,二十五。
」
趙宴激動到拉起我,慈父般喚了句:「我的孩兒。」
我邪笑了下,歇斯底里地發起癲來。
「笑死,誰是你孩兒,我沒有你這樣薄情寡義,謀害妻兒的爹,我爹早死了。」
「混賬……」趙宴面色突變,重重打了我一巴掌。
我瘋一樣去捶打他,被他身后的護衛一腳踹到飛起,重重摔倒在地。
溫卿是這時候沖進來的,后面跟著小金子。
他一把抽出護衛身上的劍,反手將人噶了。
丟開劍,他奔向我,緊張地將我抱了起來,命人去喊大夫。
臉上是從未有過的驚慌失措。
趙宴又驚又氣:「你,你們……你知不知道她是……」
「住口!」溫卿冷冷地打斷他,語氣跟淬了冰的。
可趙宴的話還是脫了口,「親姐姐。」
溫卿一腳踹過去,趙宴一時不備摔倒在地。
他的護衛沖上來擋在趙宴身前,許是認出溫卿,沒人敢動手。
趙宴爬起來,怒喝:「趙卿,你想大逆不道弒父嗎?」
「我姓溫,你算什麼父親,哪個父親會把自己的孩子丟給下人養?」
「你個不孝子,皇上最憎惡罔顧倫理之輩,你這是在自毀前程。」
溫卿不理會他,冷聲喊了送客。
20
大夫來了又走了。
溫卿輕手輕腳替我上藥:「姐姐,疼嗎?」
我靜靜躺在床上,看他。「你和趙宴什麼關系?」
他定定地看了我好半天,緩緩吐出一句,「他也是我爹。」
我不發一言。
溫卿嘆了嘆氣,「姐姐,我就是他第二任夫人的孩子。
我六歲那年還不會說話,他們和離了,一個再嫁一個再娶。
他再娶后,嫌棄我不會說話丟人,把我丟給下人,帶去江南老家。」
我眼皮下沉,遮掩住眼里的情緒。
這劇情,任誰聽了都會說狗血。
可哪有那麼多狗血呢,這一切不過是人為。
我所為。
溫卿,我早在六年前就知道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