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哭了好嗎?」
祝良月見我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把手掌向外伸,不讓手碰到我,用胳膊將我抱住。
「在徐家受欺負了?」他問我。
我急忙搖了搖頭,眼淚蹭在了他的衣服上:「我只是突然覺得自己的運氣好好,遇到的人都真心待我。」
「這不是運氣好,是你品性好,所以才會吸引同樣好的人。」
「謝謝你,良月。」我哭得說起話來斷斷續續,連簡短的道謝也是這樣。
好在祝良月一如既往地有耐心,安靜聽我說著。
「我知你去過徐府,也試著幫過他們,」我頓了一下,「我以為你在意徐行客,斷不會出手相助的,我把你想壞了,對不起。」
祝良月被我逗笑:「一會兒道謝一會兒道歉,我又不愛聽這些,你不如說你愛我。」
「我愛你。」
這下,祝良月不笑了,他的胳膊收緊,抱著我好半天都沒說話。
15
一轉眼,又到了荷花開的季節。
尚清和帶著孩子和我一起出去賞花。
去的是徐家藥鋪不遠處的那塊池塘。
「有信說大伯哥之前常來徐家藥鋪拾藥,有一天下大雨,他拾完藥回去整個人都濕透了,但他手里握著一把傘。」
我好奇:「那怎麼還會淋濕?」
「有信也問了,他不說,給有信氣得不行。」
還沒走幾步,下人抱著孩子回來了。
孩子的鞋襪濕透了。
「我一時沒看住,小公子就半只腳掉水里了。」
尚清和看那下人嚇得不行,也沒多責怪,抱著孩子同我說先回家給孩子換衣服。
我點了點頭。
「清和,」我看著尚清和的背影喊道,「你大伯哥當時不會也是掉進水里了吧?」
尚清和無奈地沖我笑了:「你回去問問。
」
說完她抱著孩子火急火燎地離開了。
天上的云彩翻涌,不多時,藍天白云消失無蹤。
烏云密布。
夏天的天氣讓人捉摸不透,說變就變。
我沒等到尚清和回來,倒是等到了一場大雨。
還有撐傘來接我的祝良月。
他合了傘, 進了亭子。
我看他衣服下擺濕透了,問:「你怎麼不看著點,別踩水坑。」
「我若顧著避開水坑,讓你等的時間就又多了,我不愿讓你一人等在這里。」
我挽上他的胳膊, 和他緊貼在一起。
祝良月撐開傘,和我一起鉆進雨幕里。
雨水打在油紙傘上, 咚咚作響。
我忍不住抬頭看傘面。
上面寫著我娘的姓。
「這是……我家的傘?」我有些不確定。
祝良月看了一眼:「來得有些急了,沒想到拿了這把。」
「是你家的傘, 你親手送我的。」他說。
就是因為這把傘, 我被我爹罰了七天禁足。
有關這把傘的記憶,像洪水一般填滿我的腦袋。
多年前我游玩至此, 見到一男子投湖自盡, 將他救上來后,適逢下大雨, 便將傘送給了他。
我當時怎麼說來著, 好像是說:「岸邊的藥是你的吧?你身子不好,不要淋雨了,傘送你。我已經濕透了, 撐傘累贅。」
我沒看清他長什麼樣,因那男子自始至終都側臉對我。
原來傘是給了祝良月。
祝良月解釋:「爹娘走后, 我科考的錢都是有信出的。后來考上了, 但因身子不好, 入不了官場, 到底是沒有功名。我覺得我只會拖累有信,便想著一走了之,接著就遇見了你。」
「我后來陪清和找過有信多次,也見過你, 沒認出那人是你。」
祝良月提醒我看著腳下水坑:「我當日狼狽至極,又有意避開你的視線,你再見我, 自是不能將我同自盡之人聯系在一起。
」
他跨過一個水坑,說:「我早在你不認識我的時候, 就開始了解你了。」
「這麼說, 你很早就開始喜歡我了?」
「是, 所以得知你與徐行客成親, 我生了一場大病。」
我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不主動,合該讓你等這麼多年。」
「我那時候身子不好,實在算不上是良配, 不能將你往火坑里拉。」
我沒理會他, 只覺得心跳聲大得要蓋過雨聲。
原以為祝良月是我人生里突然而至的甘霖。
后知后覺他是一條河流,早已嵌入我的人生,不會輕易消失, 會長久地滋養著我。
祝良月把胳膊從我的手中撤出, 一把摟過我的肩膀,將我往懷里帶了些:「快些走吧,我燉了湯,回去就能喝。」
我推著傘桿:「傘往你那邊去去, 都淋濕了。」
祝良月將傘朝著我傾斜:「我不要緊。」
地上的積水倒映著我和他的身影,是那樣地密不可分。
我覺得幸福,淋雨也幸福。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