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加上臨近過年,府中采辦、下人月錢賞錢,實在是走投無路,這才向你爹借錢來了。」
我又心疼又氣:「這城中又不止徐家一家藥鋪,說白了就是欺軟怕硬。劉太傅妾室的兄長開的藥鋪,他怎的不去砸?」
我娘長嘆一口氣,抬腳上了一節臺階。
我娘提醒我:「你如今嫁了祝家,莫要摻和徐家的事,免得你夫君心生不快。」
為了讓娘安心,我點頭應下了。
「我爹呢?」我問。
「院里做傘呢,我那傘太久不用,壞了,」娘笑了笑,「說起傘,就想起你當年偷偷將你爹贈我的傘送人,被你爹罰了七天不許出門。」
「你爹問你送給誰了,你就是不將那人供出來。」
我晃了晃娘的胳膊:「送給陌生人了,真的不知道是誰。」
我娘大笑,眼角的細紋更加明顯了些:「我和你爹當時還疑心,以為你是同誰家公子私訂終身,拿這個當信物了。」
「哪有人拿傘當信物?」我嗔怪。
「你爹呀,親自跑去拜師傅學了做傘的手藝,給我做了一輩子傘。」
我回祝府時,天已經黑了。
府里的燈籠都已亮起。
遠遠看去,祝良月提著燈籠站在大門口,活脫脫的望妻石。
我靠近,他將我蓋在大氅下,塞給我一個手爐:「我還以為你今日不回來了。」
「怎會?家在這里,我不回來,那去哪兒?」我側仰著頭問他。
祝良月聽我這話聽得很開心,雖然面上沒什麼大表情,眼底的高興是掩飾不了的。
「你不在我身邊,時間變得好慢,我巡完鋪子回來,你不過才走了兩個時辰。」
祝良月揉了揉我的肩膀:「餓不餓?我給你包了小餛飩。
」
「你還會包餛飩呢?」我說,「我夫君就是厲害,上得廳堂,下得廚房,得夫如此,妻復何求?」
祝良月最喜我夸贊他。
眼下,他臉上的笑是壓都壓不住了。
13
隔天睡醒,祝良月破天荒地沒起來去巡鋪子。
我看著他用手支著腦袋,側躺著看我。
「今日怎麼不起來巡鋪子了?」
祝良月盯著我,看得我心里發毛。
「怎麼不說話?」
他空著的手撫上我的嘴唇:「你昨晚叫了他的名字。」
能讓祝良月在意的,也就只有徐行客了。
我昨晚確實夢見他了。
他在夢中同我說他不孝,讓爹娘受苦。
我興許就是因這夢才喊的他。
祝良月見我不出聲:「小春,成親這麼久了,你還是一點都不在意我嗎?」
「倘若世間真有起死回生之術,你是不是要拋下我,和他重歸于好?」
我朝著他躺的地方挪了挪:「一大早就喝醋了?」
我搭在他腰上的手被移開,祝良月不喜歡我這般嬉皮笑臉。
他皺著眉,聲音嚴肅:「你把我當什麼了?青樓男子嗎?忽略我的情緒,還對我動手動腳。」
我坐起來,清了清嗓子:「現如今,你最重要,他回來我也斷不會跟他走。」
「騙子。」祝良月收了支撐腦袋的手,翻身背對著我。
我坐著伸手拉他起來,奈何他太重,我只好作罷。
「我怎麼騙你了?」
「若我最重要,你夢中怎麼不叫我的名字?」
祝良月眼睛斜睨了我一眼,埋怨的意思明顯。
我將我娘說的話說與他聽,也向他保證昨晚夢中絕無風月場景。
祝良月的面色和緩:「徐郎中善岐黃之術,不通陶朱之道,縱使沒有惡霸砸場,時間長了,也難以維持生計。
」
我聽他下了結論,更加憂心二老日后的生活。
過完年,開春,我告知祝良月,去徐家看一眼。
到了之后發現大門緊閉,任憑我怎麼敲都無人應聲。
沒多久,從里面出來了一個小廝。
我認得他,跟徐行客南下治療疫病的就是他。
他向我行禮,開口喊我「夫人」,反應過來又急忙改口:「祝夫人。」
「老爺讓我出來傳話。」
他清了清嗓子,說:「莫要念及往事上門探望。既已另嫁,好好生活便是。另外,老爺還說,謝過祝大公子寫的經營之道,但老爺行醫不是為了錢財。老爺說,眼下徐家是有困難,但承蒙各位老友關照,日子還過得下去,讓夫人你千萬別再上門,以免惹得流言纏身。」
小廝說完行禮轉身,想到什麼再次扭過來:「那日祝大公子上門拜訪,與老爺相談甚歡,小的眼瞧著,夫人和老爺都很喜歡祝大公子。徐公子咽氣前,囑咐小的,若夫人再遇良人,定要去墳前告知他,小的不日就去墳前告知公子。」
我扯出一個微笑:「他知道的,我跟他說過。」
「公子交代,夫人慣常報喜不報憂,要聽小的說才行。」
14
我折返府中,看到祝良月在做傘。
「你怎的也開始做傘了?」我問。
祝良月笑著看我:「我找岳丈學的,春夏雨水變多,你肯定用得上。」
他的指尖有好幾處傷口,應該是竹子劃傷的,不仔細看就發現不了。
「疼不疼啊?」
我蹲下,握住他的手指。
祝良月將手抽出來,頭抵在我的肩膀,討好地蹭了兩下:「別碰,手臟,弄臟你的裙子,你就要生我氣了。」
我的眼淚來得莫名其妙,嚇了祝良月一大跳。
他慌慌張張地用袖子給我擦眼淚:「怎麼了,小春?我不是說你愛生氣,裙子臟了,我再找人給你做,用最好的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