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良月沒應聲。
「自我們成親起,你從沒喚過我一聲夫君,是不是你心里還認定只有他徐行客,才是你今生今世唯一的夫君?」
祝良月眼里閃爍的光來回打轉,在他聲音消失后,眼淚立馬從眼角溢出。
他在控訴。
但他依舊控制著自己的語氣和音量,以免太過沖動,讓我不舒服。
我伸手去拿系在身上的帕子,摸了半天,發覺剛剛出門,根本沒帶帕子。
我直接用大拇指擦去了滑落到他臉頰的淚。
祝良月說:「成親第一日早晨,我起床去給你煮粥,不小心驚動了你,你喊了我夫君。」
他的嘴唇微微張開,話沒說完,卻不知怎麼繼續往下說ťũ̂ⁿ。
我等著他的下文。
片刻后,他問:「你是不是將我認成他了?所以才叫了我夫君?」
接著又是一滴淚滑落。
「你先上來,凍壞了怎麼辦?」
我的手從他的臉上移開,拽著他的袖子,想讓他到廊下來。
祝良月自嘲的笑聲傳到我的耳朵里,聽得我心里不是滋味。
他將我的手拽開:「你果真將我認錯了。」
11
雪下了有一會兒了,地上有一層薄薄的積雪。
祝良月的頭發上也有。
不過,頭發上的雪花停留不久,片刻便化了。
他不愿意到廊下,我只好喚了下人去取傘。
祝良月抬頭看著罩在他頭頂的黃色油紙傘,說:「我對你的喜歡就像這場雪,你心里撐了一把傘,我怎麼都落不到你身上。」
他的手心覆在我握傘柄的手背上,視線跟著落在那里。
祝良月的手心冰涼,似在冷水中泡過。
「即便有那麼一兩片落到你身上了,也停留不久。
」
他抬眼,看向我。
祝良月的眼睛里泛著點紅,像我另一只手里拿著的梅花。
他說:「你準備撐到什麼時候?」
祝良月的話和多年前我說的話重疊。
我不愿意多想的那些過往,像樹的根須,被牽扯著拔出地面。
我和徐行客相識在雨天。
他送我回家,走到家門口時,雨已經不下了。
可他依舊撐著傘,臉紅得像熟過頭的蘋果。
我問了他同樣的問題:「你準備撐到什麼時候?」
如若那個暴雨天,我不發善心將傘送給陌生人,便不會遇上同樣發善心送我回家的徐行客。
自然就不會和他產生任何聯系,不受他影響,不會郁郁寡歡。
可人和人的相遇,不是一場撐了傘就可以免去的暴雨。
「罷了,我不計較了。」祝良月再次開口,將我拉回現實。
他邁開步子,繞了幾步路,走到走廊盡頭,踩著臺階上來了。
我合了傘,迎上去:「對不起。」
「我不想聽你道歉,你知道我想聽什麼。」
我深呼吸,張嘴幾次,最終什麼也沒說。
祝良月嘆了口氣:「我給你時間,木春,我們有的是時間。」
我小聲喊了句:「夫君。」
祝良月邁開的腳收了回來。
他側了側身,難以置信地看著我:「你叫我什麼?」
我又喊了一聲:「夫君。」
比剛剛的聲音大些,更堅定些。
「我今日同清和所說,是實話。」我頓了下,觀察祝良月的表情。Ṱū́ₒ
眼看著他眼底的喜悅緩緩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逃避。
祝良月不愛聽我說起徐行客,但我覺得有些事,還是說清楚的好。
我頂著他不愿的目光,繼續說:「若我真的對他的死毫不介懷,那我同未開智的畜生有何區別?同樣的,你待我好,我若真對你一點感情都沒有,那合該我去豬圈羊圈過日子。
」
「我知你在意他,可日子是朝前過的,未來和我一起走的人是你,你若日日在意這些,那我們免不了日日爭吵。」
祝良月輕聲反駁我:「我在意他作甚?我在意的是你不愛我。」
「你怎知我不愛你?」
祝良月哼了一聲:「你自己說的,對我的感情不深。」
「不深也是愛的,了解你越多,就會越愛你,」我拿著那枝梅花,拍了拍祝良月的胸膛,「要對自己有信心呀。」
12
正月,我得空回了趟娘家。
一下馬車,我娘就迎了上來。
她握住我的手,嘴里不停說著家中近況。
她的身子比我改嫁前好多了。
「快過春節了,祝家沒個長輩,你操持府中事務,想必也是忙得不可開交吧?」我娘拍了拍我的手背問。
我讓她放心:「有清和和我一起打點,累不著。再者說,祝家二兄弟也不是好吃懶做的人。」
我娘吞吞吐吐的,看得我著急:
「怎麼了?可是家中有事?」
娘搖了搖頭:「行客爹娘前些日子來府中尋了你爹,借了一百五十兩銀子。」
我聽后眉頭緊皺:「徐家藥鋪不是開得好好的?怎會來咱家借錢?」
「前些日子,徐郎中給城中有名的惡霸看病。他那是沉疴宿疾,本就不能根治,徐郎中開了藥,那惡霸吃了幾日,沒效果,就訛上了徐家。他管徐郎中要一百兩銀子,徐郎中沒道理給。惡霸拿不到銀子,一氣之下打了徐郎中,連同藥鋪的伙計也打了,藥鋪的藥材全讓惡霸扔進不遠的池塘里了。」
我聽娘說著,心像被毒蛇纏繞一樣,喘不過氣。
娘看了一眼我的臉色,繼續說:「徐郎中行醫清廉,藥鋪本就勉強收支持平,這下賠了伙計藥費,還得重新購入藥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