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回事,薛九?
「那真是你爹娘?」
我點點頭:
「可能吧!」
「可能?這叫什麼話?」村長立起了眉毛。
「我又不認識他們。他們說是就是唄。」
村長頓時氣急敗壞:「你個小王八蛋,能不能有個正形?那是生身父母,不是隔壁王大爺王大娘,哪能隨便認?」
我擺擺手,表示這不是啥大事:
「我正好要出去一趟,搭他們的馬車方便。」
聽我這麼一說,村長沉默了:
「薛金豆,你給我把家看好了。
「等我回來,家里但凡少個土坷垃,我都把你家房子扒了。」
薛金豆哇的一聲哭出來,抱著他爹薛土豆的大腿抹鼻涕。
薛土豆一巴掌拍在他兒子后腦勺上:「你怕個球。小九嚇唬你呢。」
「你是去找你夫君麼?」村長開口道。
「找他作甚?我早就當他死了。」
敢卷走我的錢,就算沒死,我也得親手把他弄死。
「那你出去干什麼?是去……」
我嗯了一聲。
村長一臉凝重。
「你放心,辦完了事我就回來。」
說完,我面對村民,朗聲道:
「大家聽好了,現在立刻回去收拾行李,只帶值錢的東西和夠三天吃的干糧,其他的都不要了。」
人群立刻騷動起來。
我抬了抬手。人群安靜。
「從這兒到云城,走小路,三天能到。記住,不要入城。派人去城里買三天的干糧,繞城過去,再走三天,就到白塔村。500 兩銀子交給白塔村村長,他會幫著辦理戶籍,再劃一片地給我們。剩下的 500 兩用來安家。」
騷動又起。
「真的要走麼?」
「怎麼這麼急?」
「非走不可?」
「家里養的雞能帶著麼?」
「我那房子前幾天才修繕完啊!」
「鍋碗瓢盆用不用帶著啊?」
我默不作聲地看著亂哄哄的人群。
我能理解他們難舍茅屋故土的心情。
就是我,也有些舍不得生活了十幾年的地方。
可我們必須得走。
村長厲喝一聲:「都他媽閉嘴!」
人群再次安靜。
「早就商量好的,現在嘰歪什麼?
「走,是必須的。
「以前不動,是沒錢買路。現在小九給拿了銀子,又安排好了一切,咱們前途無憂,還猶豫什麼?
「都他媽給我滾回去收拾東西,一炷香后村頭集合。
「誰要是敢拖拉,別怪我打斷他的狗腿。
「都給我滾!」
這次沒人再吭聲。
人群呼啦一下散了個干凈。
村長沉默了片刻:
「這破地方,住了大半輩子,罵了大半輩子,這要走,還有點舍不得。
「薛大樹,人走干凈了,就放把火把這兒燒了。」
村長嘆了口氣:
「你可真狠。一點兒念想都不留啊。」
「沒了念想,才不會有人偷跑回來。」
「行吧!」
「放火之前,清了小孤山,把尸體都弄過來。」
「你是說……
「好,我來安排。
「把我師父照顧好。」
交代完正事,我大踏步走回了家。
3
離開旮旯村后,我一直掀著馬車的窗簾向外張望。
直到看見旮旯村的方向升起了滾滾黑煙,才放下簾子。
「兮兒,是不是舍不得這里?」
我娘拉著我的手溫柔問道。
「這破地方有什麼舍不得的?」李亭月鄙夷道。
我娘點了一下李亭月的額頭,嗔道:
「別胡說。這畢竟是姐姐生活了十幾年的地方。」
我晃了晃我娘的手:
「娘,還是您懂女兒。
「雖然這地方特別窮,家家戶戶都為一日三餐煩憂,女兒一個人,更是吃了上頓沒下頓,但鄉鄰們都特別好,經常會接濟女兒。
「有一年過年,女兒都快餓死在山洞里了,是村東頭王嬸子給女兒送了一個干饃饃,女兒才活過了那一晚。
」
我娘立刻淚眼婆娑。
我看向李亭月。
「妹妹,你吃過干饃饃麼?就是把粗糧磨成粉,加搗碎了的野菜和樹葉,做成的干餅子。雖然得就著水才能咽下去,下咽的時候還會劃得嗓子疼,但那東西特別頂餓。」
李亭月張了張嘴,半天才憋出幾個字:「沒吃過。」
我再接再厲:「那妹妹平時都吃什麼?是不是吃雪白雪白的大米飯?
「我聽村長伯伯說,有錢人都吃大米飯,吃山珍海味,是真的麼?」
李亭月許是知道她現在享受的富貴生活本該是我的,有些心虛,含糊應了一句:「吃米飯。」
我立刻往我娘身邊湊了湊,抱住她的胳膊:
「娘,我真羨慕妹妹,從小生活在你們身邊,吃喝不愁,受你們呵護長大。」
我娘用帕子擦了擦眼淚:
「兮兒,這些年,爹娘虧欠你的,都會補給你的。」
「娘,女兒不需要這些外物,女兒只要爹娘的疼愛就夠了。」
說完,我轉頭看向李亭月,她慌忙低下頭,掩住嫉恨的目光。
接下來的日子,李亭月不停在爹娘面前展示她知書識禮大家閨秀的風范,借以對比我的粗鄙不堪。
我可不慣著她。
「妹妹,你這簪子真好看,是金子做的麼?比姐姐頭上這根樹杈好看多了。
「妹妹,你這件裙子真漂亮,是什麼料子的?比姐姐這件粗布衣服好看多了。
「妹妹,這耳環襯得你小巧玲瓏,又漂亮又可愛,這是玉石做的麼?姐姐連耳洞都沒有呢。」
我娘見我如此寒酸,大手一揮,把沿途城鎮的商鋪差點兒搬空了。
我還假裝推拒一番。
「娘,這個簪子給妹妹吧,妹妹戴著比我好看。
「娘,這件裙子給妹妹吧,妹妹穿著比我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