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嬪從前在家里就不受寵,她家不愿嫡女進宮,便讓她來了。
進宮后,皇帝不喜她這樣畏縮的女子,她并不得寵,幸好后來生了個皇子,否則還真沒辦法在宮里熬這麼多年。
八公主生母在生她的時候難產,大出血而亡,后來就抱在我宮里養著。
我尋了個年底忙碌的由頭,請貞嬪幫忙照看八公主。
貞嬪不答應也不拒絕,只低頭用手指摩挲著茶杯,神情懨懨的。
我讓遠春把孩子抱了過去。
說來也奇,八公主剛接近貞嬪,就伸出手咿咿呀呀要她抱。
貞嬪的手微微顫抖,抬頭對上八公主清澈的眼神。
幾乎沒有再猶豫,貞嬪抱住了八公主,眼眶頓時變得濕潤。
我見著她有了生氣,留下乳娘和幾個宮女,就離開了。
能活就活吧,活著總比死了好。
死了才是什麼都沒了。
13
年底熱鬧了一番,爆竹聲聲,驅除了過去一年的晦氣。
過完年,就到了正月十五上元節。
今年的祭祖,準備得尤其用心。
宗廟內,皇帝上完香,領著皇親們向各位先祖行九拜禮。
「先祖在上,吾輩祭拜,愿大虞朝國祚綿長,后浪永昌。」
按祖訓,女子進不了宗廟,我跟女眷們只能候在門外,等他們出來后,我們才跟在后面離開。
我回頭望了一眼將將關閉的宗廟,不覺莊嚴,只感受到了陰森。
這里便是吃人的源頭。
晚間休息時,德泉突然來報,說皇帝暈倒了。
我邊走邊聽他說原因,聽完覺得有些想笑。
大皇子去找了皇帝,說當年先后母家是被御史冤枉的,他想讓皇帝給翻個案。
皇帝氣得一口氣沒接上,直接暈了過去。
斗贏了四皇子,又少了六皇子,大皇子飄飄然了無可厚非。
但他居然要皇帝自己推翻自己,這不亞于要皇帝在全天下人面前自扇巴掌,說自己做錯了。
大皇子總是這麼愛自尋死路。
我趕到皇帝寢宮時,御醫已經診好了脈。
我急切地問皇帝怎麼了。
御醫揖了一禮:「娘娘切莫過于擔心,陛下只是一時情急,氣血上涌才暈倒,微臣已給陛下施了針,等蘇醒后就好了。」
我拿帕子抹了抹眼角:「那就好,那就好。」
御醫走后,又接連來了幾個妃嬪,哭哭啼啼地看過了皇帝,又哭哭啼啼地走了。
最后一個來的是五皇子生母,榮妃。
她十幾年如一日地待在她的永春宮里,幾乎不與任何人來往。
我剛進宮那會兒,曾經好奇地去過她宮里,里面的布置簡單樸素,沒有雕欄玉砌,也沒有金磚墁地,完全不像是個嬪妃該住的地方。
我忍不住好奇地打量了一眼榮妃。
按理說,來看皇帝的,至少臉上會表現出擔憂來,但榮妃的臉上卻沒有。
而且若是我沒看錯,榮妃的眼底竟然有一絲期待。
她在期待什麼?
是期待皇帝醒過來,還是醒不過來?
我試探著開口:「榮妃勿要擔心,陛下自有天佑,御醫說他不日便會醒來。」
話音落下,我捕捉到榮妃臉上一閃而過的失望。
原來竟是個妙人兒啊。
她向我行了個禮:「既是如此,臣妾便先告退了。」
說完就轉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14
皇帝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命人監禁了大皇子。
我得到了想要的結果,就沒多做停留,告退離開。
回了宮,我就讓遠春去查榮妃的事。
我很想知道她究竟遭遇了什麼,才那樣盼著皇帝死。
一直到二月二龍抬頭這天,遠春才探聽到了榮妃當年的所有事。
聽完后,我唏噓不已。
還沒等我過多感慨,德泉來傳消息,說漠北大捷,五皇子戰死,尸骨無存。
直覺告訴我,這件事沒這麼簡單。
我下意識疾步往外走,等我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的時候,我已經到了榮妃的宮門口。
永春宮一如既往的冷清,宮女見到我,忙將我引進了宮里。
榮妃從里間出來,手里還拿著本書。
「娘娘來找臣妾,所為何事?」
我給了遠春一個眼神,她便帶著其他宮女出去了。
門關上后,我開門見山:「榮妃,五皇子戰死了,但你的哥哥還活著。本宮相信你一定聽懂了本宮的意思,對吧,宋小將軍?」
榮妃秀眉微挑,拿著書的手不自覺用力,書頁被她抓得起了褶痕。
「從前那個在漠北軍中人人夸贊的宋小將軍,根本不是你哥哥宋庭硯,而是你宋清雁。
「你們兩個人是龍鳳胎,你從小女扮男裝,跟著老將軍在軍營里摸爬滾打,一拳一拳打出了宋小將軍的名頭,而你的哥哥在江南承歡祖父母膝下,長成了個紈绔。
「后來,老將軍戰死,你跟你哥哥終于見面,你哥哥艷羨你在軍中的威風,正當不知該如何做的時候,陛下瞧上了女裝的你,于是你哥哥直接把你送上了陛下的床榻。
「自此,漠北的鷹成了籠中的雀,西貝貨當上了人人交口稱贊的宋小將軍。
「老將軍死前那一戰,把外族打怕了,所以宋庭硯能冒充你這麼多年不露馬腳,但假的終歸真不了,外族休養生息好了,便派了最精銳的隊伍卷土重來,宋庭硯頂不住,但被你教養得很好的五皇子能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