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怎麼突然換了個方向?」
「公主,我剛才好像在那棵樹下看到個人影。」
「公主......」
打住!
我停下步伐,并不回身,對著綠衣瘋狂地用手比劃。
然后在她更加茫然的眼神里立馬抬手捂上了眼睛,順帶捂上了她的。
表示——【綠衣,你家公主我,眼瞎!】
4
從亂葬崗到胤都皇城的路,其實只有三天的里程。
三天后,我和綠衣站在城門口時。
飄零的落葉,朱紅的宮門。
讓我不由想起了十年前的那個秋天。
十年前,因為多了一個邵琰。
本該三天的路,我卻足足走了有七天。
那七天里,我又冷又餓。
整個胤都城里卻沒有一張關于長寧公主失蹤的告示。
有人會說,你一個公主,直接去府衙里認親不就好了?
可我不能去,我躲都來不及。
因為這是我當年成為「啞巴」的代價。
然而就算我已經盡最大努力地藏匿行跡,還是有殺手找到了我。
在那個刀光劍影的雨夜里,我本該是死的。
綠衣用命給我爭取的時間有限,我并沒有逃得過那柄橫飛而來的劍。
但寒刃的刀鋒也并未落在我身上。
是邵琰救了我。
那是他第一次護我。
他持劍擋在我身前時,手臂上的傷口仍舊流著血。
他本就重傷在身,這幾日不過是被我以隨手采來的草藥吊著口氣。
我不知道那時候是什麼支撐著他,讓他拼死用刀割斷了最后一個殺手的喉嚨。
他滿身嶙峋露骨的傷口,麻木而赤紅的眼,像極了從地獄爬出來索魂的厲鬼。
現在想來,大抵是他的野心和對我皇姐的忠心吧。
但那時,當我問他為什麼要舍命救我。
他卻面色微瀾地選擇避而不談。
只是含糊地留下一句「想救曾經的自己而已」,便直直地栽倒在了我的身上。
這下好了,問無可問。
我只能任命地背著他爬了起來,一路背到了皇城門口,背到了我父皇的面前。
而我的父皇只淡淡地點頭,便應許了他成為我的護衛。
就像現在這樣。
整個蕭氏大半的皇族都簇擁在大殿里。
面對我這個失蹤許久的長寧公主。
沒有激動、沒有波瀾。
仿佛我的在與不在沒有任何的區別。
只是這次,沒有了被我撿回來的邵琰。
我那站在側首邊的皇姐蕭舒尋,眉心正微不可查地蹙起。
「......」
5
再聽到邵琰的消息。
離我重生后回到胤都皇城已經二月有余。
與前世一般,許多事都在時間的間隙里同樣無變化地發生。
唯一的變化是,我的身邊沒有了邵琰,而是讓我有些陌生了的婢女綠衣。
綠衣的年齡其實很小,比我還小上幾個月,只是上輩子死得早,讓我對她的模樣都有些模糊了起來。
也正是因為年歲小,她平日里最喜歡對著我講些她從別的宮里打聽來的宮外故事。
這其中有兩件,讓我有些惴惴不安。
一是,有人說前段時間城外百余里的寧安縣出現了一件怪事,弄得人心惶惶的。
細問下去才知道,是有人在縣北的亂葬崗鬧事。
鬧事的是個黑衣少年,滿身是血,看起來傷得很重。
有人將他救起后,他非但不謝,反倒立馬拖著一身傷又跌跌撞撞地跑回了亂葬崗。
他像是在尋什麼遺失的寶物一般,在那里找了半天。
尋找無果后,他便見人就攔,問他們有沒有遇到過一個不會說話的姑娘。
這天里下誰又會無事閑著去關心一個姑娘會不會說話?
于是這寧安縣的人看他模樣周正,行為怪異,也就當他腦子里有病,沒再理會。
沒想到幾日后,事情的走向開始怪了起來。
起初,那少年攔人詢問時還尚且客氣。
可到了后來,隨著時間的流逝,他像是著了魔般,雙目猙獰,渾身浴血得見人持劍就攔。
但凡得到沒見過的回答,寒光一閃,又是血色四濺。
他雖沒真要了那些人的命,但這事鬧得大了,人們連忙找官府報了案。
然而等到官府去了人,這人也消失得沒了蹤跡。
這件事后來也就不了了之。
而另一件,則是常年犯我邊界的景國,終于尋回了他們多年前丟失的棄子——四皇子祁琰。
6
因而在次年三月的初柳細風里。
兩國的和親宴上。
我再次見到了邵琰。
說是和親,不過是一方戰敗被迫求和的手段。
所以前世這個時候,作為戰敗國的皇室,我坐在大殿左側的末尾,而邵琰作為我的護衛,站在我的身后。
如今,我身后換了一個護衛。
邵琰卻搖身一變,成了景國的四皇子祁琰,跟隨景國太子與使臣從殿外緩步而入。
這一世我躲過了與他的相遇,按理說,我們并沒有什麼交集。
可在見到我的那刻起,邵琰瞳孔微顫,像是尋到了什麼失而復得。
當他視線落在我身后的護衛時,又轉瞬變換成被人替代位置般的不甘。
莫名其妙的。
我和他,不過是亂葬崗那日,并沒有讓他如愿地成為蕭舒尋安插在我身邊的暗線。
他倒也不至于因為沒有完成任務,便如此這麼地仇人相向,耿耿于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