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扎著頭巾的漢子見狀,趕忙按住了這兩人,費了好些口舌這才勸住他們,沒掀翻眼前這張桌子。
只是那老秦頭似乎心里有氣,便沖那茶水鋪子打雜的伙計喝道:
「齊秀才,還不給爺加碗茶?這麼沒眼力見兒,難怪考了二十多年,還只是一個窮秀才。」
那被稱作齊秀才的中年男人正給另一桌添茶,聞言臉漲得通紅。
但并未發作,而是立刻小跑過去給那老秦頭倒茶,嘴里還迭聲道:「對不住了,對不住了。」
待他轉身離去之時,老秦頭卻把腳一伸,將他絆了個趔趄,摔倒在地上。
老秦頭調侃道:「齊秀才中狀元咯,高興得都站不穩咯。」
惹得其他人紛紛大笑,少數幾個沒有嘲笑的,仿佛也是司空見慣,沒有人上前幫那齊秀才。
齊秀才也不生氣,只是漲紅著臉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又去忙了。
見證這一出鬧劇的我,放下了手里的茶杯。
臨走前,只在茶杯底多壓了兩枚銅板。
至于其他,我也無能為力。
然后便繼續趕路。
原本見馬兒疲累,便想在此處多停留一晚,明日再進城。
可從那些漢子的交談中,只覺此地不宜多待。
相比平縣這個所謂的三靈神,我還是更愿意相信臨縣那個有著血肉之軀的李大人。
24
日暮微垂,夕陽漸起。
我策馬疾馳,想在日光未落之前趕到臨縣。
駛進一片竹林之時,正與一行人擦身而過。
他們的馬蹄聲與尋常不同,似乎更加整齊輕盈。
仿佛經過訓練一般。
那為首的男子白衣玉簪,眉如墨染,生得十分打眼。
甚至還有一分熟悉。
讓我的目光忍不住多停了一瞬。
但又很快收回,繼續向前趕路。
竹林靜謐,風聲蕭蕭。
此時的我,距離臨縣不過半個時辰的腳程。
正當以為不會再遇到什麼意外之時。
一個摔倒在路中央的老嫗,攔住了我的腳步。
那老嫗白發蒼蒼,似是腿部受了傷,見到我便哀哀叫道:
「好心的姑娘,能捎我一程嗎?」
聲音沙啞,極為可憐。
只可惜,我并不是什麼好心的姑娘。
相比于善良,疑心才是我的本能。
想到那些漢子口中走丟的女子,加上這老嫗在這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地方摔倒,身邊也無行李,讓我很難相信她。
所以我并未搭她的話,而是想著繞開她。
可這路極窄,老嫗躺在中間,我的馬車無論如何也繞不開去。
老嫗見我一臉冷漠,口中的哀叫愈發凄慘。
這時,我的馬不知為何發起狂來。
幾次差點將我摔下去,我心知不好。
便往口中塞了一粒藥丸,然后便跳下馬車。
在我落地之時,那摔倒的老嫗卻突然起身,猝不及防地從身后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我只覺眼前白光一閃。
失去意識之前,我好像聽見了竹林盡頭處,那一行整齊輕盈的馬蹄聲。
25
再次醒來時,發現自己身處一間昏暗的密室里,手腳皆被捆住。
身上的衣服,居然被換成了鮮紅的嫁衣。
我將手舉到胸前,扯開嫁衣的領子探了探。
還好,里衣沒換。
那縫在里衣的四百兩銀票還在!
我這才松了口氣,抬起了頭,朝前方望去。
只見密室中間擺放著一座猙獰的青色惡鬼像。
瞪著一雙銅牛一般的眼,目眥欲裂,長而彎曲的獠牙,從鮮紅的嘴唇處伸展出來。
與那老秦頭胸口的吊墜,竟有七八分相似。
讓人看一眼,都不寒而栗。
在那惡鬼像的周圍,擺放著五個骷髏。
每個骷髏的頭骨中間,都插著一根正在燃燒的紅燭。
四下望去,發現這間密室除了我之外,還關著四個昏迷的年輕女子。
也都是一身嫁衣,如血般鮮紅。
在燭火的映照下,詭異陰森極了。
我心知是事先服下的那粒神清丸起了作用。
不然此刻的我,也定然同其他人一般是失去意識的。
我勉力按下心中的恐懼,輕跺右腳。
鞋尖處,頓時伸出了一把小小的利刃。
這是我在出發前定做的,就怕路上遇到什麼不測。
沒想到還真用上了。
那讓人肉痛的二兩銀子,總算沒白花。
割開手腳的麻繩后,我走到那惡鬼像處,隨機選中一個骷髏,從頭骨里抽出一根紅燭。
然后舉著紅燭在密室中四處找看,想找找有什麼脫身的法子。
我的銀錢還沒花完,要是就這樣交代在這里,我恐怕連眼都闔不上。
密室的墻壁用的是灰色的磚石,也并無任何壁畫可循跡。
我走了一圈,也沒發現墻壁上有什麼異常凸起的地方。
于是回到了那座可怖的惡鬼像前。
伸手推了推!
沒推動!
于是我雙手順勢一轉,那惡鬼像動了!
只聽「砰——」的一聲。
不遠處兩塊地磚向下塌陷,露出一截臺階。
我俯身一看。
原來這密室下面還有一層。
地下那層擺了大約十幾口木箱子,里面裝滿了銀錠和珠寶。
還來不及驚訝,就聽到從遠處傳來的腳步聲。
我迅速將神像恢復到原處。
然后將地上的麻繩撿起,在手腳處虛虛套了一個活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