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狀元郎卻絲毫不懼,在劍峰之上,亦面不改色:
「為臣者,當為君分憂;為官者,當為民請命;生死在二者之外,不足道也。」
最后,還是太子跪于殿前,才讓圣上饒其一命。
此事過后,那狀元郎被貶出上京。
而太子也因此受牽連,被禁足東宮三月。
也是從這之后,太子似乎是失了君心。
而寧遠侯府中,似乎并無大事。
侯爺院子里年紀小的丫鬟,換了一撥又一撥。
只有晴初,仍穩穩坐在一等丫鬟的位置上。
據說院中大小事,下人們都會先問她。
而碧云,則因為辦事不當,被趕出了府,再也沒了消息。
有小丫頭瞧見,她在被趕出府前一晚,還跑到了主母的院子里,求主母開恩。
可主母連她的面都沒見,直接讓人剪了她的舌頭,丟出了府。
而世子院中,一如既往地風平浪靜。
除了有一次,主母的外甥,也就是沈蘭貞的哥哥沈鴻成,在府中吃醉了酒。
誤打誤撞地走到了觀云軒前的假山旁。
那時的我剛從花房回來,被他一把拉進了假山的夾道中。
沈家是皇商,雖不如公侯之家顯貴,但家財頗豐。
而這沈大公子據說才華過人,所作詩賦能令上京紙貴。
雖說他因皇商身份不能入仕,卻因一手好文章,在勛貴子弟中頗受歡迎。
而老侯爺最愛筆墨風流,所以常常尋些名頭,在自己院中設各種雅宴。
這個沈鴻成則頗對他胃口,因此常在邀請之列。
主母雖沒有明說,但對這個才名在外的外甥,也似乎頗為得意。
可如今這個一身酒氣撕扯著我衣裳的男子,完全沒有傳聞中的風雅,反而粗俗可怖。
「小美人兒,跟爺快活一下啊。」
沈鴻成將我壓在假山上,一邊喘著粗氣,一邊調笑道。
「沈公子,我是世子院中的人,您吃醉了,我讓人帶您回去吧。」
我忍住胃中不斷翻涌的惡心,一邊拼命推開他,一邊小聲道。
不敢高聲叫喊,若是被人看到,我必死無疑,只好搬出世子。
可誰知,沈鴻成聽到世子,卻愈發猖狂起來:
「什麼世子?不過一個傻子而已!你陪我一晚,爺明日就跟姨母要了你,日后不必再做這伺候人的丫頭。」
沈鴻成的酒氣噴灑在我頸側,手肆無忌憚地在我身上游走。
這一瞬間,惡心憤怒擠壓著我的胸腔,幾乎要吐了出來。
就當我以為逃不過,要被這瘋狗咬一口的時候。
突然「嘭——」的一聲。
沈鴻成的身子頓時軟倒,滑了下去。
我抬起頭,只見趙長安站在那里,手里拿著一根碗口粗的木棍。
他的眼神漆黑,仍舊是面無表情的樣子,直直地望著我,不說話。
沈鴻成躺在地上,似乎是昏死過去了。
突然,趙長安眼珠微微轉動,又拎起那根木棍,狠狠打在他的身上。
狹長的夾道里,全是鈍物擊打肉體的聲音。
眼見著趙長安一下比一下用力,我趕緊上前抱住他的手:「世子,他不值得你動手。」
21
我好不容易將打急了眼的趙長安勸住,送回觀云軒。
另一頭,路過的下人們,發現了被打暈的沈鴻成。
主母趕緊派人找了大夫。
沈鴻成的傷看起來嚴重,卻并不致命。
醒來時被問起緣由,只說自己醉了酒,一不小心走到了觀云軒前正巧碰到了趙長安。
剩下的話,他故意沒說完。
他省卻了自己欺辱調戲府中丫鬟的事,而是將責任全部推在了趙長安身上。
畢竟眾人都知道,趙長安有癡病,且犯病時會傷人。
這事兒很快傳到了侯爺耳中。
因為沈鴻成畢竟是自己邀請赴宴的人,又想到自己曾被這個兒子咬掉半個耳朵的事,侯爺大怒。
他當著下人們的面,直接斥責主母道:「你生的好兒子!瘋成這個樣子,直接打死也罷!省得這樣丟人現眼!」
主母顏面盡失,來到觀云軒中。
也許是趙長安打傷娘家親外甥的事,太讓她憤怒了。
又或許是她曾一直盼望自己的兒子恢復神智,成為像沈鴻成那般文采風華的人物,給她長長臉。
所以在這些年里,她一邊拜神求佛,一邊四處尋醫。
可就在此刻,她覺得自己經年的期待,終是落空了。
看著這個已經十七歲的兒子,臉上卻還如孩童的懵懂茫然。
主母的眼里閃過一絲怨恨,道:「真是個冤孽!要不是生你的時候傷了身子……」
本靜默一旁的蓮青聽到這,趕忙截住了話頭:「夫人,莫說氣話。」
而趙長安只是沉默地坐在桌旁,眼神漆黑空蒙,也不知有沒有聽懂。
后來,主母將他關進了小佛堂,三天三夜不許人送吃食。
我趁著夜色,提著食盒,翻墻進了小佛堂。
佛堂里,燭火不熄。
趙長安跪在蒲團上,頭頂是從不曾眷顧他的神明。
我忍著心中微酸走上前。
聽到動靜,趙長安回過了頭。
見到是我,從懷里掏出了一根桃木簪:「及笄,給你。」
女子十五及笄,沈蘭貞的母親早逝,所以她的及笄禮是主母操辦的。
那年,趙長安去主母院中時,聽到下人們談論沈蘭貞的笄禮,回來問我:「紅玉,什麼是及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