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是藍田玉做的筆,有時是一克千金的群青藍、赤金紅等寶石顏料。
晴初進屋后,看到被碧云挽住的我,頓時冷笑一聲:
「喲,我竟不知,你們何時成了好姐妹呢?
「也不知是誰,前些日子還在背著人說,那世子院中的一等丫鬟,也只是面上瞧著風光罷了。」
碧云聞言,訕訕地放開我,瞪了一眼晴初:「你少胡說。」
我心下頓時有了數。
碧云她們之所以突然同我更親近,是因為她們覺得趙長安的院子,實在算不得好去處。
在她們眼中,趙長安不僅性格古怪,還神志不清。
而且在他的院子里,做得不好會被主母罰。
做得好了,像趙長安那般,也斷給不了賞。
不像晴初,去了侯爺院中。
侯爺寬厚,賞賜更是多,她們便眼紅了。
更別論,碧云送了幾年東西去侯爺院中,都沒被留下。
而晴初只去了一次,就直接升了一等丫鬟。
這叫碧云如何咽得下這口氣,便聯合著其他丫鬟們一起孤立晴初。
而一向和晴初不對付的我,自然也在她的拉攏之列。
另一邊。
晴初將扇墜放進一個螺鈿盒子里,同侯爺之前賞給她的筆墨顏料一處。
嘴上卻不依不饒道:「我胡沒胡說,你心里清楚。」
碧云見了她那盒子,愈發惱羞成怒:「侯爺不過隨手賞了些東西,瞧你這副輕狂樣。」
晴初瞥了她一眼,唇角微勾:「你倒是想輕狂呢,可惜沒這個機會。」
碧云頓時氣得臉漲紅。
其他丫頭們也看不慣晴初得意的樣子,諷刺道:
「你又不會寫字畫畫,賞你這些,你又用不上,有什麼好得意的?」
晴初頭一揚,驕傲得仿佛春天枝頭的雀兒:
「你們知道什麼?侯爺他說會教我——罷了,同你們也說不著。」
其他人見她這副模樣,愈發氣不打一處來,將要鬧起來的時候。
一旁的我,緩緩開口道:「我好像聽到嬤嬤的腳步聲了。」
眾人都知我的聽覺異常靈敏,聞言霎時皆噤了聲。
屏息待了一會兒,見沒人來,只當我聽錯了,也怕再鬧下去,真的將李嬤嬤招來,便也順勢各自收拾一番休息了。
我的床鋪在靠近窗的那頭。
月色透過薄薄的紗窗,灑了進來。
我躺在床上。
想到白日里,趙長安將他做的第二個木頭雕像遞給我看。
這個雕像雕了快兩個月。
還是很丑。
唯有一雙眼睛,比上一個要靈動了些。
14
侯府里的丫鬟,每三月都有一天的假。
這日正值我休息,李嬤嬤問我要不要和她一道出門采買。
從青州來上京快一年了,除了人牙子的院子和侯府,我還從未見過其他地方呢。
于是我立刻點頭,牽著李嬤嬤的手就走。
上京的街道,比我小時候在村里聽說書人講的還要繁華。
一路上,各個攤子上擺放的吃的玩的琳瑯滿目,讓我恨不得多長兩雙眼睛,一次看個夠。
李嬤嬤給我買了個用糖畫出來的小兔子,讓我拿著吃。
今日出來主要是要采買些布料,和一些其他雜貨。
走了約半個時辰,便到了天錦布莊。
只見那布莊門口支了個賣貍奴的小攤子,嬤嬤見我眼睛一直往那兒瞟,便笑著點了點我的額頭:
「你就在這等我吧,不可走遠,聽見了沒?」
我聞言頓時笑彎了眼,趕緊點了點頭。
李嬤嬤進了布莊后,我便跑去了那賣貍奴的攤前。
不大的攤子上,放著六個竹編的籠子。
每個籠子里都有一只小小的貍奴,或站或臥,瞧著都十分可愛。
我舉著還剩一大半的糖畫,眼睛卻盯著中間那只灰白相間的貍奴。
只見它也正睜著圓圓的眼睛,歪著腦袋看著我。
我忍不住將一只手放在它的籠子前。
就在這時。
那只小貍奴也張開粉色的爪墊,和我隔著籠子,掌心相貼。
嗷——
我的內心突然開出了一整個春天的花。
攤主是個二十多歲的青年,看起來十分憨厚。
見我這副模樣,便索性將那只貍奴抱出來遞給我:
「來,小姑娘,你摸摸它,手感很好的。」
我趕緊向他道了謝,然后小心翼翼地接過。
小貍奴十分溫順地靠在我懷里,任由我一遍又一遍地摸著它油光水滑的皮毛。
就在這時,街道那頭傳來鼓樂齊鳴的聲音,由遠及近。
兩側的酒樓也熱鬧了起來,有人登高遠眺,有人卷簾而觀。
我探頭一看,只見為首的那人坐在高頭大馬上。
身著大紅蟒袍,頭戴金花烏紗帽,胸前掛著織錦繡球。
我問攤主:「哥哥,這是哪家的新郎官啊?」
好大的陣仗啊,我在心中暗自咋舌。
誰料那攤主聽罷,哈哈笑道:
「你這小丫頭,竟連他都不知道嗎?這可是新晉的狀元郎,十六歲就連中三元,是我朝以來最年輕的狀元了。
「說來他也姓李,我也姓李,沒準兒幾百年前是一家呢哈哈哈。」
看著攤主一副與有榮焉的模樣,我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原來這就是狀元游街啊,以前在村里只聽人說過。
但說的那人自己也未曾親眼見過,沒想到今日倒叫我撞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