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況,人總是要往高處走的。
我想早點攢夠銀子,能在將來自己置辦一個小宅子。
所以相比于侯爺和夫人,世子沒準兒是我最好的選擇。
「好丫頭,我就說你是個最膽大心細的,比我這老姐姐強。」
這頭,蓮青聽了我的回答,滿意地笑了。
等她離開后,我見李嬤嬤皺著眉,便將自己的想法與她全盤托出。
李嬤嬤聽完沉默了一會兒,才嘆道:「你這孩子啊!也罷,世子雖然與旁人不同,但進他的院中也未必是壞事,倒是……」
李嬤嬤不再說了,只是深深嘆了口氣。
我知道,她在擔心晴初。
有的時候,身處低位,太過貌美未必是件好事。
12
觀云軒中,下人并不多,只有五六個。
且只能待在外院,不得進入里間。
據說曾有一個下人無意走進去過,正好撞見趙長安,惹得他當場便受了激。
一連三天,不肯吃任何東西。
后來那個下人便被夫人打了三十板子,發賣出去。
我第一天去觀云軒當值,是夫人親自領著我進去的。
那時趙長安正坐在一棵百年烏桕樹下。
那樹的葉片,色彩赤橙絢麗,深淺不一,仿佛是暮秋贈與人間最后一抹顏色。
而趙長安就那麼靜靜地坐著,手里拿著一柄小銀刀,雕刻一塊拳頭大小的木頭。
見我進來,也只是抬起了頭。
俊秀的小臉上面無表情,眼神也是空洞的。
然后又低頭繼續雕著木頭。
饒是這樣,夫人也是高興極了,拉著我的手道:「你這孩子,果真是個有緣法的。」
當時的我并不懂,這如何能算有緣法。
后來才知,我是第一個靠近趙長安,而不被他排斥之人。
從那以后,我就成了趙長安的貼身丫鬟。
活兒比之前少,月錢卻翻了三倍。
趙長安又不說話,所以也不會提什麼要求。
一時間,我竟覺得這樣的日子也算不錯。
這天,我正在樹下低頭編絡子的時候,一個物事兒便遞到了我眼前。
我下意識地抬頭,便見到趙長安正抿著嘴看著我。
這些天,里間的事務忙完后,我就坐在樹下做針線活。
趙長安坐在樹的另一邊。
我們互不打擾。
可現在——
見我沒有接過他遞過來的東西,趙長安一貫面無表情的臉,突然皺成了一個包子。
他揚了揚手中的物事兒,吐出一個字:「給!」
我才反應過來,趕緊雙手接過。
只見這物事兒是一個用木頭雕的小像。
或者說,依稀能辨別出這是一個小像。
圓乎乎的身材、高低不一的雙平髻、比盤還大的臉上是歪歪斜斜的眼睛……
雕工一般,線條僵硬,甚至可以說丑。
但我還是揚起一張笑臉,問道:「這是我?」
趙長安矜持地點了下頭。
……天塌了。
但還是要繼續微笑:「謝謝世子,這雕工可真好,奴婢瞧著就像照鏡子似的。」
趙長安還是沒什麼表情,但不知為何,我總覺得他好像開心了一點。
他將那根丑木頭塞進了自己的衣袖中。
繼而從另一邊衣袖里,又掏出一根沒有雕琢過的圓木。
然后坐在了我的身旁,繼續雕起了新木頭。
……
第二個木頭雕像明顯耗時更長一些。
趙長安每動一次刻刀,都要思索很久。
有時在樹下一坐,就是一下午。
等完成之時,趙長安的十二歲生辰也將至。
「唉,怎麼又要到了那個日子啊?」
「去年是秋水,前年是若月,今年又不知會輪到誰呢?唉……」
這日晚,我回到偏院,只聽幾個丫頭們正在屋中抱怨。
見我進來,碧云便拉住我,提醒我道:「紅玉,你是最要小心的。」
13
近來十分奇怪,院子里的丫頭待我比往常親近了許多。
一開始,我還以為是我升了一等丫鬟的緣故。
可晴初也升了一等丫鬟,但其他人卻好似故意冷落她一般,待她反而不如以往親熱。
我本就有些不解,如今看碧云如此親昵地挽住我的手臂,我便順勢做出懵懵懂懂的模樣,問道:
「碧云姐姐,為何說這麼說?」
碧云今年十四,是我們這群小丫鬟中最年長的。
見我這般依賴的姿態,讓她似乎很滿意,便竹筒倒豆子一般,告訴了我原因。
原來趙長安的生辰,對府中下人來說,是一個劫。
主母每年這個時候,都會請和尚道士來府中念經打醮,期盼著自己的兒子在神明的庇佑下,能早日恢復神智。
而侯爺則覺得有這麼個兒子,簡直是丟人現眼,恨不得別人都不知道有這個兒子的存在。
但兩人自恃身份,從未在明面起過沖突。
只是底下做事的人不免跟著遭禍。
「紅玉,你如今在世子跟前伺候,本就不易。到了那日可千萬再緊些神兒,別像之前秋水若月她們一樣,被趕出府可就不好了。」
碧云擺出一副大姐姐的模樣,繼續道:「你進府時間雖不長,卻是憑自己的本事才做了一等丫鬟,不像有的人……」
她話音未落,門外便走進來一人。
正是晴初。
她的手上正拿著一枚玉石扇墜,不用問也知道定是侯爺賞的。
自從她去了侯爺院中,隔三岔五地都會得到些賞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