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是最慈悲和善的,若是在她面前,你要愈發恭敬謹慎些。」
那日蓮青尋我去內院種玉山紅時,李嬤嬤不放心,曾私下叮囑了我一番。
她在侯府數十年,其中秘辛多少都了解些。
生怕我不小心沖撞了貴人落了責罰,因此我在夫人內院幾日,她便提心吊膽了幾日。
如今見我全須全尾地回來,還得了賞,多少松了口氣。
李嬤嬤道:「回來就好。」
我蹦蹦跳跳地走到她面前,將那三粒金錁子還有一罐親手做的手脂塞進她懷中:
「嬤嬤,這金錁子您幫我收著。還有這手脂,您記得涂。
「前日瞧您手上都裂口子了,我知您不喜歡香氣濃烈的,便特地用丹若做的這手脂,您聞聞看?」
李嬤嬤先是一愣,繼而把那三粒金錁子塞進我的小荷包里,嘴上罵道:「你這丫頭,你自己得的銀錢自己放好,我可不幫你。」
我假裝沒看見她紅了的眼眶,而是一骨碌滾到她懷里,打開那罐手脂,挖了一小坨輕輕抹在她手上,嘴里叨叨著:「嬤嬤以后抹著這手脂,就要想到我喔。」
李嬤嬤摟著我,捏著我的臉笑罵道:「整個府里,就屬你這個丫頭最鬼!」
就在這時,晴初掀了門簾進來。
要是以往,她見狀必是要酸上兩句,可今日,她卻十分高興。
原本俏麗的面容,更是盈盈生光。
她上前一把推開我,然后自己拱進李嬤嬤的懷里,道:
「媽媽,我如今升了一等丫鬟了,可是給您長臉了?」
被推到一旁的我,忍不住向天翻了個白眼。
李嬤嬤拍了拍她,疑道:「怎麼突然就成了一等丫鬟了呢?」
侯府中,等級嚴明,我和晴初都是四等丫鬟,月錢是五百,且不能隨意出入內院。
而一等丫鬟,都是近身服侍主子的,光是月錢都是二兩,更別提主子的賞賜了。
從四等到二等,尚且要熬上十多年。
更別提一等丫鬟,還要些許運氣才能當上。
因此,李嬤嬤只當晴初在吃醋玩笑。
晴初卻道:「今日碧云姐姐身子不適,便讓我將新得的汝窯青釉瓷筆洗送去侯爺書房,正巧撞見了侯爺。他夸我年紀雖小,卻機敏靈秀,因此便提了我做他院中的一等丫鬟。」
此時的晴初,正埋在李嬤嬤懷里撒嬌,并沒有看到李嬤嬤突然大變的臉色。
可我卻看得真切。
我自入府后,便聽人說侯爺素有寬德仁厚的名聲。
一時也有些不解,為何李嬤嬤聽到晴初進了侯爺的院子,會有這種反應。
那廂,李嬤嬤登時站起身,將晴初向前重重一推,厲聲道:「你給我跪下!」
李嬤嬤平時雖然也嚴厲,但相處久了便知道她是真心為我們這些小丫鬟打算。
尤其是晴初和我,她總是格外愛重。
難得見她生如此大的氣。
晴初也慌了,跪在地上,眼淚也跟著流了下來:「媽媽,你怎麼兇我?」
燭火晃晃悠悠,映得晴初的臉,如玉蘭泣露,美得讓人心顫。
想到這,我突然心頭一驚。
李嬤嬤一巴掌就要扇到晴初臉上,最后還是不忍,紅著眼罵道:
「我早知你是個沒腦子的,讓你好生待在外院,你偏不聽,非要往那虎狼坑里跳!」
晴初卻更加委屈了,哽咽道:「媽媽如今有了聰明的新女兒,就開始嫌我笨了?」
聽了這不著重點的話,李嬤嬤氣得身子直抖,我趕緊上前扶住她。
就在這時。
那卷翠竹門簾又被人掀了起來。
只見來人笑著走進來,道:「隔老遠便聽到你們屋里的熱鬧。」
11
來人正是蓮青。
她看了一圈屋里,疑道:「這是怎的了?」
「沒什麼大事,就是這丫頭笨手笨腳地打碎了我的東西,我正訓她呢。」
李嬤嬤笑著對蓮青道,轉頭喝了晴初一聲:「還不趕快去洗把臉,杵在這作甚?」
晴初聽了,便默默起身朝屋外走去了。
我見蓮青似要與李嬤嬤說話,便也準備離開,將屋子留與她二人。
卻被蓮青攔住:「紅玉丫頭,你可別走啊,我要說的事,正與你相關呢。」
李嬤嬤看了我一眼,小心翼翼地問蓮青:「可是這丫頭哪里做得不好了,惹得夫人不高興了?這丫頭年紀尚小,連九歲生辰還沒到呢,處事……」
蓮青卻擺了擺手,笑著打斷她:「老姐姐,你別多心,這回是好事。這丫頭很得夫人喜歡,想把這丫頭調去世子院子伺候,你可愿意?」
李嬤嬤笑容有些勉強起來:「這丫頭年紀小,又笨手笨腳的,放在外院打雜還勉強夠用,小世子是何等金貴之人,怕是……」
「老姐姐,你也太謹慎了些,經過你調教的小丫頭,肯定都是得力的。罷了,此事原就不應問你。」
蓮青沒有等李嬤嬤說完,轉頭笑著看向堂下的我:「紅玉丫頭,你怎麼想?可愿意到世子院中去?」
我看了一眼李嬤嬤,然后低頭道:「奴婢愿意。」
饒是我年紀小,也知道蓮青這麼晚還來我們這偏院,必定是受了夫人的旨意。
我能想到這層,李嬤嬤也一定能,但她還是想為了我爭上一番。
我心中感念,但也知道既是夫人定下的,必是不好回絕的,不想讓她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