惶恐中,我仿若還聽到野獸嘶吼的聲音,又疼又餓又害怕之下,我昏死在那個漆黑的夜晚。
05
「小六和小八從莊子上救回來的!應該是大戶人家的孩子!」
「大戶人家怎麼會把女孩子單獨留在荒郊野嶺?該不會故意丟棄的吧?」
見我睜開眼睛,那婦人面目含笑:「餓不餓?」
我點頭。
婦人端著一碗溫熱的米粥,小心翼翼喂給我。
見我吃好了,才小心問我:「好孩子,你怎麼一個人在荒郊野嶺?你家大人呢?」
我只搖頭哭。
婦人蹙眉跟身邊的男子說:「這可如何是好?孩子一問三不知,咱們又馬上要去西北,這這這!」
西北?
去西北是不是就能永遠脫離娘的控制和爹爹的忽視了?
小桃姐姐說,哪怕生在窮苦人家,也比被娘折騰好!
我連忙從床上爬起來跪在地上:「你們能不能帶我一起走?」
「我吃得很少,我很乖,我爹娘不要我了,能不能求求你們,收留我?」
一連串動作帶得我大腿鉆心地疼。
婦人心疼地把我抱在懷里:「好孩子,說話就說話,你激動什麼?瞧瞧,扯動傷口了吧?」
說著,婦人一疊聲地喊:「小六,讓你拿個冰塊,怎麼這麼麻煩?」
伴隨著一個俊朗少年走進屋中,婦人把冰塊包住紗布,小心敷在我的傷口上。
「還疼不疼?」
「有沒有好一點?」
我眼淚刷刷刷往下掉。
「疼!」
「沒有好!」
「傷口可疼了!」
婦人心疼得眼淚汪汪,糾結轉身看向男子:「這可如何是好?」
男子一錘定音:「對外說,這是咱們寄養在江南養病的小九!」
自此,我成了將軍府的九小姐。
侯府大張旗鼓在京城找丟失的嫡小姐時,我已經坐上婦人親手給我布置的綿軟馬車。
「好孩子,馬車顛簸,你要受不住就跟娘說!」
我卻執拗地只叫她母親。
我不喜歡娘,我這輩子也不要再有娘。
西北風沙很大, 風刮在人臉上,仿佛刀子一般,沒過幾日,我的臉上就凍皸裂了。
母親小心給我擦著藥膏,心疼地直流淚。
「寶珠皮膚嬌嫩,這得多疼啊。」
總是沉默寡言的父親,第二日就找來瓦匠師傅,把我們將軍府整體安裝上地龍。
母親嗔怪:「你不說怕人家非議你搞特殊。」
父親總冷峻著的臉龐,出現一絲紅暈。
「之前只悄悄給你屋子安裝,是因著我和幾個皮小子不怕冷。」
「如今咱們寶珠來了,干脆就一起安裝了。」
「也是時候告訴別人,寶珠是我們傅家的掌上明珠,免得有人慢待,這孩子夜里總驚醒,很顯然是沒有安全感的。」
這話一出,母親也不再反對,反而喜滋滋的。
「我們寶珠房間也得重新布置,之前別人進貢的蠶絲被你也拿出來。」
父親和母親湊在一起商議如何幫我布置屋子,我小口喝著小米粥,眼淚忍不住一滴滴落在碗里。
原來,我也可以被人這樣珍惜愛護。
我夜里總是驚醒。
睡夢間,仿佛又回到桃花谷,天氣漆黑,有一群狼湊在我身邊,我拼命喊,卻喊不出聲音。
我腿受傷了,跑不動,狼的嘴巴那麼大,湊到我身前。
再然后,就是全身大汗淋漓地驚醒,再也睡不著。
母親不敢多問我,夜里卻抱著枕頭來陪我。
我驚醒坐著的時候,母親就把我抱在懷里,一點點拍著我的脊背,給我唱西北民謠。
我聽不太懂,但卻莫名覺得安心。
很長一段時間,我睡眠變好了,母親眼底卻總有一層烏青。
我很自責,我知道母親愛護我,但我不想累得母親日日辛勞。
因著和八哥年紀相仿,所以我們二人更親近一些,我忍不住把我的擔心告訴了八哥。
八哥表面上漫不經心。
「小丫頭怎麼還做噩夢啊?」
第二日就把我叫去了練武場。
大哥哥親自教我們,從站立,走跑到蹲馬步。
我累得滿頭大汗,第一次堅持下來的時候,直接累吐了。
母親知道后,心疼地揪著八哥的耳朵,命令八個哥哥蹲成一排在太陽底下蹲馬步。
「我寶珠身子虛弱,我嬌養多久,才養出來這點肉,你們倒好,拿她當男娃子練!」
幾位大哥哥一聲不吭就認罰,八哥卻不同意。
「你以為把她養成小綿羊就是對她好嗎?」
「我跟你說,今日在練武場辛苦一日,保管寶珠晚上一覺到天亮。」
母親本喋喋不休的話瞬間被堵回了嗓子里,她蹙眉看向大哥哥:「果真?」
大哥哥肅著臉點頭:「勞累多了,晚上就沒精力多思多慮了。」
我知道這事的時候,幾位哥哥們已經被母親放走了,她小心讓嬤嬤給我多備一些小點心,晚上坐在我床前禱告半晌。
「大慈大悲的觀音菩薩,三清真人,各路神仙,保佑我寶珠一覺到天明。」
我歪著腦袋笑她:「母親,您一下子拜這麼多路神仙,小心神仙嫌棄您心不誠!」
母親立馬:「童言無忌,大風刮去。」
但也不知道是操練太累的緣故,還是母親心誠則靈,自那以后,我果真可以一覺到天亮了。
而我再去練武場,母親是第一個支持的,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能把我曬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