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屋收拾東西的時候,其他人看我的眼神很是憐憫。
一直看我不順眼的管事媽媽面色也柔和了些,搖著頭不住嘆氣。
背著包裹,我站在房門前朝著她們揮手告別,說不上高興也談不上難過地邁向了新生活。
二少爺那可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
我總覺得他挑我過去,絕不是簡單地臨時起意。
原因是管家被當眾打死的那天。
我看到他了。
他的眼神里藏著一股說不出的冷冽和恨意。
二少爺的院子叫做清芷院,有些偏。
即便現在他在府里地位高了,但他似乎也不準備搬,只說這里人少清凈,很合適讀書。
我剛進院子,便有人迎了上來,是個叫做周進的小廝,年紀不大。
為人挺熱情和善的,將我領到琥珀住過的房間安置后,又帶著我在院子里轉了轉。
「珊瑚姐姐,以后少爺屋里的事就都交給你了,他老嫌我們這些男人笨手笨腳的,你來了就好了。以后有啥事不清楚的,你叫我就行了。」
周進沖著我笑得很是憨厚。
「多謝。」
我回了個笑。
「茶呢?」
話音未落,書房里傳來了二少爺的叫喊聲。
周進縮了縮腦袋,沖著我訕笑道:「珊瑚姐姐……」
我看了一眼書房門,
至于這麼怕嗎?
不過這確實是我該做的事。
「茶葉和水在哪里?二少爺喜歡喝什麼?」
「茶葉和水在小隔間里,喜歡喝什麼?這個二少爺不挑剔。」
不挑剔。
好家伙!
我進隔間看了一眼,只有一種茶葉,他也沒啥可挑剔的。
端著茶水進去時,顧寒鈞正坐在書桌前溫書,雕花木窗大打開著,一縷暖陽射在桌上的紙頁上,清風挑動著他的發絲。
他看得很入神,唇邊還帶著股笑意,似乎看到了什麼有意思的東西。
都說顧寒鈞肖似生母趙姨娘,從他的臉上,我大概也能窺見那位傳聞中的姨娘的絕代風華。
「二少爺,茶到了。」我輕聲喚了一句,緩步輕移到他身邊,將茶水放下。
他端起茶杯緩緩飲了一口:「會磨墨嗎?」
「先前一直在針線房里,沒學過。」
第一天到,實在摸不準這位二少爺是什麼脾氣秉性,我低眉順眼,努力讓自己看上去更溫順點。
「不用這麼緊張,我不是難伺候的人,清芷院里也沒有其他事需要你做,會磨墨和送茶就可以了,偶爾幫我收拾一下書房和臥房,其他的重活自有旁人。」
「是。」我抿唇一笑,心頭卻忍不住吐槽:果然是少爺,不干活就不知道活有多少,你還真覺得事少了嗎?
「看著,我教你這墨怎麼磨。」
說著,顧寒鈞放下了手上的書,拿過了硯臺開始教我。
5
他的手很好看,修長又骨節分明,長期執筆握書,指腹上有很厚的繭。
說話很緩,就這麼一直盯著,久了很容易讓人入神。
又一次被提醒后。
我開始了實踐。
磨墨看起來是件小事,但內里其實也大有門道。
很明顯我磨得不好,對此我也只能眨巴著眼睛,無辜地看他。
沒辦法,誰讓我是個新人。
看得出來,他不算特別滿意,但也沒說什麼,用毛筆蘸了蘸墨,落筆就開始寫字。
我站在旁邊,眼觀鼻鼻觀心,目不斜視。
作為一個丫鬟,首當其沖的保命要訣就是不該看的別看。
我這麼想著,然而顧寒鈞寫完一行字后,卻突然問我:「認字嗎?」
「認不得。」
借著這個機會,我低頭,光明正大地看了一眼紙頁,乖巧答道。
信紙上寫著這樣的一行字:
蘇兄親啟:
見字如唔。
聽聞子嘉前段時間登臨碧波浪濤時,落水偶遭了風寒,現有好些,關山路遙,拙弟本應親自上門探望,無奈母親壽誕在即,只能以書信聊表關切……
哦,給友人寫信啊。
為了不被注意到,略看了一眼后,我收回了目光。
「讀書是好事,可以學一點。」
「啊!」我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實在是沒想到,這位二少爺居然愿意讓丫鬟讀書認字。
就我在顧府里待了這麼多年的所見所聞。
丫鬟里識字的沒幾個,即便是府里的小姐們,學的大多也都是些管家理事的本事,略識幾個字也不過為了看懂賬本,不至于被人蒙騙。
「怎麼?不想學?」聽我驚訝的聲音,他蹙了蹙眉。
有這種光明正大看書的機會,我又怎麼會不珍惜。
「想學!想學!」我趕緊連連說道。
「嗯。」他翹了翹唇,抬起手指了指對面的書架:「最上面那層,有我啟蒙用過的《三字經》、《百家姓》之類的書,你可以先看著,等會我再拿套用過的筆墨給你。」
「雖然你已經不是孩童,但讀書這件事從什麼時候開始都不算晚,過程或許會有些枯燥,但希望你能堅持下來,這是好事情。」
「是。」我興奮地答道,看向他的笑容真摯了許多:「多謝二少爺。」
「沒什麼,在清芷院里好好做事就是了。」
「是,奴婢一定盡心竭力。」
送了杯茶進去,十來分鐘后,我捧著一堆書和一套筆墨紙硯走了出來。
看得出來,顧寒鈞很珍惜,將書籍保存得很好。
「原身」是不識字的,顧府的土壤也沒有機會讓一個「賣身葬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