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單手杵著下巴,看著她演戲。
待沈初文剝完盤中最后一顆荔枝,才緩緩開口:「岳母此言差矣,在我眼里,月兒就是這世上最好的女子,是我的掌上明珠。」
接著他把那一盤剝好的荔枝推向我,又說:「就像這盤中的荔枝,干凈,剔透,又珍貴。」
自開朝以來,荔枝是皇帝以及后宮中地位極高的妃子,還有朝中重臣才能吃得上的珍品。
至于我們家能吃上,當然是沾了沈初文的光。
父親原本在聽到母親的那一番話時習慣性地點頭附和,后來又聽到沈初文的反駁急忙尷尬地賠笑。
我攥緊手帕,眼中從最初淺淺的感動變成了崇拜。
這……做戲做得這麼足,可真真是給足了我的臉面。
沈初文,我再也不叫你大奸臣了。
我在心里默默發誓。
大恩大德,永世難忘。
荔枝的清甜在我嘴里散開,一如這夏日時節,遠處卷來的合歡花的香氣。
沈初文彎起嘴角,眼底盡是柔情蜜意,差點真的將我卷入他溫柔的漩渦。
「夫人開心便好。」
6
后面的一段時間,我都早出晚歸。
偶爾見到了沈初文,也是匆匆打了招呼就走。
有一次他皺著眉將我攔下,眼中有一絲難以捕捉到的委屈:
「你最近這是在做什麼?」
我像照顧兄弟似的拍拍他的肩:
「沈大人,你就瞧好吧,保管讓你滿意!」
他身子一僵,眉頭攏起來:
「什麼意思?」
我微笑:「保密。」
「保密?」
我抱住他的胳膊向四周看了看,確保沒人,但還是拉著他低聲說道:「沈大人,我知道你急,但你先別急。」
「最近政務這麼繁忙,一定累壞了吧,沒關系,我會好好犒勞你的!」
「保證你……」
我摸著下巴想了半晌,「哦,飄飄欲仙!」
想來是這樣,家中嬤嬤說得慣是沒錯的。
眼看著沈初文的耳朵尖漸漸泛紅,在他還呆愣著沒反應過來之時,我便先捂嘴笑著溜走了。
直至第二日辰時,我早早地便在沈初文的書房門口候著。
等他早朝回府,我提起羅裙小跑著去迎接,笑著去牽他的手:
「沈大人,你來,我有驚喜。」
他面上不解,但還是跟著我走,嘴上還不忘說道:「這麼急做什麼,你也不怕摔了。」
我無暇顧及他的話,吩咐小廝將書房門打開。
只見里面整整齊齊站了兩排男面首。
二十個人異口同聲:「沈大人。」
「……」
我轉身仰頭看向沈初文:「沈大人,是不是很滿意?」
沈初文看了看男面首,又低頭看了看我:
「這是何用意?」
我裝模作樣地輕嘆口氣:「哎,沈大人,你不用這麼客氣,外頭流傳的事我大多也聽說過,你有那方面的需求我也理解。」
「你這麼照顧我,我也應該對你好才是。」
我湊近他輕聲道:「放心,家底我都查過的,都是家世清白的好苗子。」
沈初文卻沉默了,嘴唇抿成薄薄的一條直線。
我看不出他的臉色,但我覺得,他大抵是開心的。
「喜歡嗎?」我問。
要是不喜歡,我再去找。
「不喜歡。」
他的聲音冷得我不經意打了個寒戰。
「呃……」
我默默將手里的絲帕揉成一團,心想沈初文真是眼比天高。Ṭú⁵
可我嘴上還是說著:「沒事沒事,那我再去找些,比這更唇紅齒白的。」
唉……
天曉得我為了湊齊這二十個豐神俊朗的男面首費了多少日子,那是飯也吃不好,水也找不出空子喝。
早知道先打聽沈初文的喜好便好了。
我泄氣似的沖面首們揮揮手:「你們先下去吧。」
待門關上,沈初文也沒理我,自顧自地坐下處理公務。
我捧著臉看他不悅的神情,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又忍住了。
自我嫁到沈家來,沈初文就一直忙得很,下了早朝便一頭扎進書房處理公務,經常能看到他看著案牘唉聲嘆氣,好看的眉頭輕輕蹙起。
那樣子十足十是一位憂國憂民的好丞相。
我甚至懷疑過「奸臣」這個詞是不是有心之人專門用來污蔑他的,給他亂扣帽子。
自古以來的奸佞,哪有他這般憂思過慮?
不都是去茶樓酒肆吃喝玩樂,流連煙花柳巷,貪污銀兩嗎?
想著想著我就入了神,兩只眼睛一動不動地望著他,直到他抬起頭和我四目相對:
「陳令月,你又在想什麼壞點子?」
「嗯?」我一激靈,身體突然挺得板直。
「我沒有!」
他放下案牘,眼尾驀地躍起笑意,語氣中似有玩味:「你不就是想知道那些傳言是真是假?」
我:「……」
我搖頭否認:「沒有。」
他繼續道:「你不就是想知道我是否心悅男子?」
我:「……」
我繼續搖頭否認:「真的沒有,這些我都知道的。」
也不光我知道,全京城的人都知道。
沈初文站起身來走到我面前,然后彎腰與我平視:
「你知道什麼?」
此時他朝服還未退去,我似乎已經感受到官場上的壓迫感向我重重襲來。
「我什麼都不知道。」
我語氣很僵硬,身子繃得筆直,生怕自己說錯一個字,腦袋瓜子就滾在腳邊了。
「是嗎?」他視線下移,「那你覺得我是個怎樣的人?」
我一點沒猶豫:「你自然是極好的人。」
這我沒說謊。
至少在我看來,沈初文是個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