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朱老大豎了一個大拇指,跟在池宇的身后。
行至半路,四下無人時。
我問他究竟是誰。
他一步一步朝我逼近,手覆上我的脖子。
「小七,你莫不是忘了,我是你的夫君呀。」
看著他這陰惻惻的表情,我不禁想到那晚他的狠厲。
「你,別擰我的頭。」
「想什麼呢,娘子,你的圍巾歪了,我幫你正正而已。」
他的手很輕柔,我心里卻止不住地害怕。
真想早點兒送走這尊大佛。
我干脆挑明了說:「你的真實身份我可以不問。不過,樹林、山里、海邊……我明明給了你七次機會了,為什麼還不離開?」
「剛沖完喜,小七你就想過河拆橋休夫呀。」
「難不成,你想與我一個鄉村小丫頭,白頭偕老?」
「雖然你長得丑了點兒,不過這里山清水秀,也……未嘗不可。」
我丑?你才丑,你全家都丑。
本姑娘我的長相雖然不是傾國傾城,可也是村花級別的。
「我家是小戶人家,吃食上恐虧待了你。」
沒有多余的飯,來養你這尊大佛,是人都應該能聽得懂吧。
「放心,我不會虧待我自己的。」
沒見過這麼厚臉皮蹭飯的。
經過這次試探,我徹底放棄了。
見他對我也沒什麼惡意,就當養了個富貴閑人吧。
沒過幾日,他成了村里的教書先生。
村民都恭敬地稱他「池先生」,時不時還送一些肉菜水果。
嗯,他當真是沒虧待自己。
一日,正值午時,我娘讓我去給他送飯。
我到的時候,還未放學,他正在給孩子們授課。
我站在學舍外,透過窗口,看到他一身長衣,緩緩地在屋里踱著步子。
他的頭發高高束起來,身姿挺拔,清逸俊朗。
文縐縐的話從他嘴里灑落出來,生動有趣。
看著看著,我竟不自覺地入了神。
還是他先看到了窗外的我,朝我揮揮手,我才回過神兒。
他給學生們放了學,微笑著朝我走來,接過我手里的食盒。
「等很久了?」
「沒有。」
他把飯菜從食盒里一個一個端出來擺到桌子上,然后慢條斯理地吃起來。
我靜靜地看著他。
「是不是,覺得你的夫君,還挺好看的?」他嬉笑地問我。
「可惜,中看不中用。」說完,我就后悔了。
我這是說了什麼虎狼之詞,像個深閨小怨婦。
「倒是不知,娘子竟這般想,是為夫的疏忽。那不如,今晚我們試一試,也好叫娘子知道,我是中用的。」
嫂嫂自我成親以后,和朋友聊房中之事的時候,也不再刻意避著我。
此刻,我想起她們經常聊的那些畫面,真是羞得無地自容,不等他繼續拿我開玩笑,扭頭就跑開了。
快到家門口時,遠遠地看到一個陌生人在路邊和小侄子說話。
等我走近,那人已不見了蹤影。
我問小侄子那人是誰?他說,只是問路的,那人似乎是在找人,小侄子說沒見過,那人就走了。
我沒放在心上。
日子如河里的水,平平淡淡地流淌著。
拋開池宇身上的秘密不說,他確實是一位稱職的夫君,而且還是一位好夫君。
可總有些不長眼的人找不痛快。
3
那日我們去集市上,池宇去前面的書齋買筆墨。
我一轉身碰到了我的死對頭翠蘭,她從小就帶著她哥欺負我。
后來嫁給了莊子上的地主當小妾,整日里穿金戴銀,每次見到我都要炫耀一番。
「李小七,聽說你嫁人了,沒想到就你那豆芽菜似的身體,還能嫁出去。」
她看了一眼從我身邊離開的池宇,「那位,就是你的相公,長得倒是不錯,可惜是個小瘸子。」
罵我可以,罵池宇不行。
「你剛在茅坑吃完糞,沒擦嘴就出門啦。罵誰是瘸子呢?你平常罵我,我大度,不跟你計較,今天你罵我相公,我跟你沒完。」
我上去就給了她一巴掌。
她可不是吃虧的主兒,氣急敗壞地上來就去薅我的頭發。
抓、掐、扭、踢,我一套動作行云流水。
倆人廝打引來旁人看熱鬧。
我用朱老大教給我的鎖拿技巧,把她壓在地上。
「翠蘭,你服不服?」
「服了,小七,你放開我吧,我的胳膊要斷了。」
「以后還敢罵人不?」
「不敢了,不敢了。」
我這才放開她。
我扭頭,看到穿過人群剛剛擠進來的池宇。
他正微笑地看著我。
我看看身上污濁的衣裙,有點兒窘迫。
他伸出手來,把我散落在額前的凌亂頭發理到耳后。
「娘子,受累了。」
「還好,我沒輸。」我自豪地炫耀。
他投給我一個稱贊肯定的眼神。
回到家后,他一邊給我上藥,一邊問我:「疼不疼?」
「疼。」
「以后不要為了我打架了。」
「誰說是為了你了,我早就想揍她一頓了。」
「我不介意別人叫我瘸子的。」
「我介意,小瘸子只能我叫,別人不許。」
他給我上藥的手又輕柔了幾分。
一日傍晚我回到家里,沒看到池宇的身影。
往日這個時候,他已經下學回來了。
我尋去河邊。
看到他和一個身穿斗篷、戴著面具的人在一起,倆人說話的聲音很低,神色凝重。
看起來聊得不怎麼愉快。
遠遠地,我大聲喊他:「池宇,回家吃飯了。」
身后一陣陰風吹過。
一支箭倏地一下就朝我飛來。
池宇抱著我一個轉身躲過飛箭,他速度很快,快到我沒看清他是怎麼到我身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