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里的規矩,能來這房間的,定然都是自己人。」
此話亦是有弦外之音的。
若非自己人,想要踏出這個房間,恐怕也只能變成死人,才能不壞了他的規矩。
于是我莞爾一笑:「既然如此,還請王爺如實相告。」
「趙玉珍本是蕓娘的遠房侄女,生來與蕓娘便有幾分相似,兩年前,我送她去江南,替了趙家女的身份入宮。」
這話仍是半遮半掩,但已經能猜測出許多事情。
然而梁王此人心性難測,深淺不知。
我知道此刻不能再作深問,以免惹惱了他。
于是見好就收,閉上了嘴。
福了福身子:「感念王爺救命之恩,必當報償。」
41
他十分禮賢下士,待我亦是極佳的。
為我看座備茶,見我喜歡,還送了些予我。
臨行時,又送了我一盒染指甲的丹蔻。
而后將一盒造型精美的胰子皂送到常貴手上。
我挑眉。
梁王便笑:「我諸事已然準備妥當,只需姑姑再添些料進去罷了。」
「這丹蔻用料來自云滇,單看起來,便是太醫也瞧不出端倪。」
「需得配上另一味藥,此刻已在宸妃處保管。」
「時間便定在下月十五,陛下壽辰,宮中飲宴之際。」
「需請姑姑你在事前涂抹丹蔻,抖在為今上的酒菜中。」
「還有便是,我已安排宮人備好詔書,只需姑姑幫我尋機蓋上玉璽,到時為我作證,證明這詔書是陛下親筆即可。」
宮中凡有大事,必當由我備菜,常貴驗毒。
如今陛下近前之人,皆被他請來了此處。
他倒是好算計。
最后,他志在必得地開口:「事成之后,我更有厚謝重禮,姑姑想要什麼女官的位置,便是女宰,亦是做得的。
」
我搖了搖頭。
「這些年,我銀子也攢得足夠,也不想做什麼女官,只求王爺一件事。」
「何事?」
我一時恍惚,目光垂在茶盞中,睫毛顫了顫,才從回憶中掙脫出來。
「先皇后...我家小姐過世前,曾希望我能出宮去,我現在只想出宮,別無他求。」
他與我擊掌為誓:「自無不可。」
出了門,常貴虛虛地搭上我。
「姑姑,我都嚇了一身的冷汗了,你怎的不怕呢。」
我僵著脊背,直直地帶他走出這條街后,才徒然卸了氣。
緊忙捋了捋自己怦怦直跳的胸口。
怎麼不怕,我怕得腿肚子都打了轉。
我拉了他,心不在焉地逛了一會,便匆匆回了宮中去。
先前已買了些許東西,我將那盒丹蔻摻進去,倒也未令宮中侍衛懷疑。
只是我甚少出宮,守衛免不得與我說上幾句。
倒是常貴令我刮目相看,他方才在梁王處還像個慫瓜蛋子。
此時倒是坦然許多,未讓人看出端倪。
42
轉眼便過了半個月。
距離皇帝壽辰還有七天。
從昨日起,未免看來突兀,梁王便托請宸妃傳信。
要我日日都涂抹丹蔻。
既然早已合作,我亦有所求,便不啰唆,依言行事。
倒是常貴絮叨許久,生怕我被影響了身體。
今日按例是要過小壽的,于宮中小聚一番。
亦算是為正式的壽誕彩排一番。
為了籌備,我很是勞心。
常貴見我沒精神,便過來為我按一按額間的穴位。
「姑姑這是怎麼了?」
我嘆氣:「早晨起來,這眼皮便一直在跳。」
他笑著打趣:「左眼還是右眼?」
「右眼。」
「右眼?」正巧有聲音傳過來。「姑姑得學學我,左眼跳財,若是右眼,那一定是我昨晚沒睡好。
」
我與常貴側目,發現正是淑妃娘娘,急忙上前見禮。
她擺擺手:「這兩日辛苦你們,別這般在意禮數,本宮先去覲見陛下了。」
說罷便進了未央宮。
常貴撇嘴:「準是又來幫陛下批...」
我直接拿起旁邊的點心塞進他口中:「閉嘴,你也不想要腦袋了。」
他被嗆了一下,默默地咳嗽了半晌。
才抬起憋紅的臉。
「我便是沒掉腦袋,早晚也被姑姑你欺負死了。」
我失笑看他。
已經到了如此時間,他竟然還是這般沒心沒肺。
真令人...羨慕。
43
當晚。
小宴現場。
皇帝飲茶后不久,忽然昏迷。
眾人慌忙去宣太醫,淑妃急匆匆沖過去為他按人中。
按了許久也沒有反應。
直到太醫們趕過來,先搭脈,再探氣,最后扒開眼皮看了看陛下的瞳孔。
在彼此慌亂的眼神中,謝承卓先站了出來。
他揚聲宣告:「陛下駕崩!」
群臣跪拜,悲聲痛哭。
所有人都在極盡所能地表達悲傷,除了小太子秦磐。
他不過三四歲,前些日子不懂母親的死亡。
今日更不會懂君父的死亡。
我看著那具輕而易舉就躺在地上的尸體,尚且覺得恍惚。
比預計的時間早了七日。
梁王先站了出來,他先看向我:「姑姑可知,陛下是否留有遺詔,若無遺詔,該是太子繼位才是。」
裝的真相。
我還未答,常貴卻先站了出來。
「陛下有詔!」
他捧出了一份明黃的詔書。
「陛下生前,曾立詔書傳位梁王。」
說著, 他恭敬將詔書高高托舉起來。
左相呆愣愣的:「怎麼可能!」
梁王胸有成竹地看向我:「姑姑,這詔書是真,還是假。」
在他身后,原本坐在皇帝身側的宸妃擺弄起手中的茶杯來,還對著我示意了一下。
茶?
茶!
皇帝的死與我的指甲毫無關聯,而是我親手帶入宮中的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