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美人見狀,輕聲說道:「陛下,臣妾不敢妄言,這里面錯處自是甚多的。」
說著,她隨手指了幾處。
「此處懸針一豎,略短了些,不夠大氣。」
「此處彎折過剛,只怕沖撞先皇后。」
「還有此處...」
「貴妃姐姐心系先皇后,自然是上心的,她也是為了我好。」
皇帝皺眉看了半晌,也沒發現這些細微的所謂「錯處」有什麼要緊。
再看著梨花帶雨的玉美人,還有什麼不懂。
皇帝怒氣沖天,猛地站起身來,厲聲斥責溫貴妃:「你這是濫用職權,陷害無辜!玉美人已有身孕,你竟敢如此苛待于她,你置朕的子嗣于何地?如此心思歹毒之輩,如何攜領六宮。」
溫貴妃嚇得渾身發抖,連連叩頭求饒,但皇帝的怒火已無法平息。
他下令將溫貴妃發配去了冷宮。
「良妃品行端莊,德才兼備,晉為貴妃,暫統領六宮。」
又轉而安撫了玉美人:「玉美人賢良溫德,才情出眾,特冊封為妃,賜號宸,輔佐貴妃,協理六宮。」
25
看見伏在皇帝胸口痛哭謝恩的玉美人,終于意識到了哪里不對。
這短短半年中,后宮精彩得像是話本子,發生的事情比過去十幾年還多。
這孩子來得實在太是時候。
沒得也更是時候。
又過了半月,冷宮中意外走水。
據說是野貓撞倒了燭臺。
溫貴妃被燒得只剩了一個焦黑的尸體。
眾人議論紛紛,有人說是天譴,也有人說是人禍。
皇帝聽聞,也只是允她以貴妃之禮入葬,之后便再未提起過。
宮中曾盛極一時的人如此迅速而草率地隕落,連點水花都沒激出來。
但真相,可能只有宸妃自己清楚。
而溫家最初在京中便是末流,近年來借著貴妃的勢方才爬了起來。
靠山一倒,溫家崩得也極快。
又許許多多的人站起來狀告溫家仗勢欺人,欺辱百姓,貪污受賄,結黨營私。
只剩溫貴妃的庶弟溫禾,因在撫遠將軍何北老將軍駐守北疆的軍中做個先鋒小將,才逃了這麼一劫。
聽聞他甚是伶俐,因不受家中待見,便自謀了這份差事,隱姓埋名,憑自己的本事一步步爬上了這個位置。
何老將軍對他很是倚重。
有傳言說,何北年事已高,本是想明年告老,將北疆駐軍托付予他。
想來定是個將才。
但未過多久,他亦被皇帝召回京中,尋了個散差。
又沒多久,便因飲酒過多,失足跌入護城河中淹死了。
過了許多日,尸體才被行人發現,已經泡漲的沒有人樣了,還是溫家舊人識出了他的衣著與舊傷,這才認了尸,只是如今溫家式微,只能草草入了葬。
我嘆了口氣,只摸了些銀子,從御膳房處買了許多個大白饅頭,趁著沒人偷偷丟進冷宮。
只盼他們一路走好。
26
宸妃的身子逐漸恢復,她被冊封為妃后,宮中的地位也水漲船高。
她開始有了自己的親信,小桃酥也從貼身侍女升為了女官
偶爾見到時,也發現她的眉宇間少了些憂愁,多了幾分從容。
為人溫和,出手大方,對下面的人甚好紅臉。
洛書很是喜歡她,常常在我耳邊嘀咕著她的好處。
我不置可否,但也偶爾順著說上幾句。
那日,常貴下差,來我這里閑聊。
洛書亦在,他倆對視一眼,而后壓低聲音神神秘秘地對我說。
「姑姑可是聽說了,最近陛下雄風甚振,每夜都要叫幾次水呢。」
我緊忙四下看看,并無外人,這才重重敲了他的額頭。
「腦袋是不想要了,我說過你幾次了?隔墻有耳記不得麼,三十幾歲的人了,穩重一點。」
「是,姑姑教訓的是。」常貴摸著額頭,一臉尷尬地笑道。
我也難免順著他們的話向下想了想。
陛下近來確實精神煥發,連帶朝政都顯得更加有條不紊了。
心情也好很多,已然有半個月沒聽說他杖斃宮人的消息了。
27
皇帝從前養了許多年的胃,陰陽不調于是處處不調。
脾氣便越發古怪。
此事實在是宮中秘聞,后聽聞梁王推薦了一位岐黃高手,留在他身邊調養身體。
再后來大概有些轉機,漸漸便開始留宿后宮。
最特殊的便是宸妃初次承寵那日,竟是一連叫了五次水,已是多年未見過了。
那位岐黃高手入宮時,未央宮都不許旁人伺候,因此我也未見過。
如今想來,莫非就是那日宸妃暈厥后,緊隨皇帝趕來的那位眼生的太醫?
若當真如此,那...宸妃的手段可真是高明。
「姑姑,您在想什麼呢?」
洛書見我沉思,伸出手在我面前晃了晃,好奇地問道。
我回過神來,淡淡一笑:「沒什麼,只是覺得這宮中變化無常,讓人不得不多留個心眼。」
常貴和洛書對視一眼,都點了點頭。
洛書接著說:「是啊,這宮中風云變幻,誰又能料到溫貴妃會落得如此下場,而宸妃卻能扶搖直上呢。」
常貴亦說:「最讓人沒想到的,恐怕是良妃...不,良貴妃吧,風水輪流轉,竟是一下翻身了兩個呢。
」
哪有什麼奇怪的,扶持一個,必然也要扶持另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