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無奈看她一眼:「你呀,一直這樣善良,罷了,便依你。」
恨得貴妃差點咬碎了一口牙。
23
自那日起,皇帝幾乎夜夜都宿在明月殿。
賞賜如同流水一般進了明月殿。
我看著玉美人日漸紅潤的臉龐,心中卻隱隱有些不安。
這宮中的恩寵如同浮云一般。
今日在你頭上,明日便可能轉瞬即逝。
溫貴妃對她的不喜已是擺在了明面上。
然而這些擺在明面上的打壓,總能讓玉美人裝傻充愣地躲過去。
順便再給她的怒火澆些油。
我看著都心驚膽戰,但勸也勸不住。
只是溫貴妃終究是貴妃,想要處置個美人實在不難,于是對她的磋磨已是轉去了暗處。
譬如再有三月便是先皇后祭日,她以玉美人的樣貌為由,命她齋戒抄經,日日查檢。
這事也在陛下那里過了明路,皇帝一聽事關先皇后,直稱贊她們有心,賞賜玉美人之時,又帶了貴妃一份。
玉美人日日抄經,磨得指尖通紅。
貴妃只是動了動嘴皮子,也一樣討得皇帝歡心。
祭日所需的經書數量龐大,抄寫很是艱難,貴妃要求甚多,一個筆畫不夠完美,她便要指責玉美人心不夠誠,推翻重寫。
還要以教導為由,罰她跪上半日,抄好了才準起身,或是打上許多手板,讓她腫著手也要努力寫好才成。
偶爾打得重了,便會以玉美人要抄經之由,將皇帝截去自己宮中。
我很是心疼,便勸她服軟:「我的小姑奶奶,莫再倔強了,這宮中等級分明,她想處置你,多的是由頭,你何苦來呢。」
卻也發現,自己已經因為她這張臉而勾起從前的記憶,竟也不自覺多了幾分疼愛。
玉美人卻搖了搖頭,眼中閃過一絲堅定:「姑姑,我明白您的好意,但若我今日服軟,明日便會有更多的責難。我不能讓她們以為我好欺負。」
她的話語中透露出一種不屈的勇氣,我心中不禁為之一振。
然后就信了她的鬼話,讓她這麼誆了去。24
臘月,我被調回了未央宮。
正在整理內務之時,忽然聽聞門外有急促的腳步聲。
轉頭一看,是玉美人的貼身侍女小桃酥,她面色焦急,似乎有急事要報。
「姑姑,不好了,玉美人她... ...」
她喘著粗氣,后面的話一時憋住了,說不出來。
我也有了些不太好的猜測,盡量保持鎮定:「慢點說,別急。玉美人怎麼了?」
小桃喘了口氣,繼續道:「玉美人今日交的佛經墨跡洇了大片,貴妃震怒,美人便被貴妃罰跪在園中的石子地,約莫一刻鐘,美人突然便腹痛難忍,暈厥過去,太醫已經看過了,說是... ...說是...」
我心中一沉,連忙追問:「說是什麼?」
「說是美人已有兩月的身孕,如今...孩子沒了。」小桃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
這消息如同晴天霹靂,讓沉寂許久的后宮翻起風浪來。
寒冬臘月,便是無事,尋常人跪在園中也要去掉半條命。
更何況是有孕的女子。
這宮中已是數年沒有新的孩子,只怕陛下震怒,貴妃恐怕也難逃責罰。
我心中焦急,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計,趕往明月宮中。
沒一會,面色蒼白的玉美人便被送了回來。
皇帝也趕了過來。
太醫緊隨其后,正忙碌地吩咐著注意事項。
這太醫倒是眼生,但皇帝對他很是倚重。
我急忙上前,輕聲喚著玉美人的名字。
她微微睜開眼,眼中滿是痛苦與無助。
我心中一酸,緊緊握住了她的手。
「姑姑,我...」玉美人聲音微弱,似乎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美人落淚,看得狗皇帝一陣心疼,臉色陰沉得可怕。
溫貴妃站在一旁,臉色灰敗。
她顯然也沒料到事情會發展到這個地步。
我總覺得這其中有許多古怪,但又說不出問題在哪。
24
皇帝轉向溫貴妃,語氣中帶著明顯的怒氣:「朕的后宮,何時變得如此兇險?」
這話可好沒道理。
他的后宮,從來都是如此兇險。
是他為了制衡協調,有意扶持的兇險。
聽到皇帝震怒,溫貴妃慌忙跪下,辯解道:「陛下,臣妾也是按照規矩行事,未曾料到會有此等變故。」
聽著她的話,玉美人便是撲簌簌地落著淚。
「陛下。」
語氣哀怨婉轉,我見猶憐。
「陛下,臣妾近幾日便覺困頓,但先皇后娘娘忌日將近,臣妾定是不敢偷懶的,可是能力有限,抄的經書總是達不到貴妃姐姐的要求,即便良妃姐姐時常幫我抄寫,可是這被貴妃姐姐駁回的廢經書越來越多,臣妾心急極了,如今孩子沒了,更是要耽擱了,這可怎麼辦才好。」
張口姐姐,閉口姐姐,言語中多少有些碧茶之意。
果然,怪異的感覺更盛了。
說完,她的目光落到了寢殿角落里堆積的厚厚的經書紙張。
皇帝沉著臉,像是想到了什麼。
他示意常貴將經文拿來。
溫貴妃的臉色更加灰敗了。
皇帝翻閱著經文,眉頭緊鎖,臉色越發陰沉。
他忽然抬起頭,目光銳利地盯著溫貴妃:「這些經文,有何錯處,被你算作了廢物。
」
溫貴妃身子一顫,嘴唇微動,卻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