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請了,亦不能不去。
我只得恭敬地應道:「是,奴婢這就帶美人過去。」
玉美人似乎也察覺到了什麼,她輕聲問我:「春夏姑姑,貴妃娘娘召見,可是有什麼不妥?」
我盡量保持語氣平和:「娘娘不必多慮,貴妃娘娘只是想見見您,宮中規矩,妃嬪承恩后,總要拜見一下才妥當,婢子跟著您呢。」
她點了點頭。
話雖如此說,但我這些話也不過是托詞。
最要緊的是,我雖名義上暫在明月殿中教導,但仍算是未央宮的人。
溫貴妃便是再張揚跋扈,也不會在明面上做什麼不該做的。
更何況這些日子已拿了玉美人不少東西,若不幫忙,實在說不過去。
今日護她一次,也算償情。
于是我又補了一句:「若是貴妃娘娘提及您侍寢留宿,壞了規矩之事,您只說不知,裝傻便是了。」
心中還頗為單純地想著,到時便說我還未教到這層,糊弄過去便是了。
只是不知其中哪個字啟發了玉美人,她一副豁然開朗的模樣,緊張便都退去了。
19
溫貴妃的妝容總是宮中最濃重的。
她很懂得運用自己的優勢,曾想方設法再回憶起皇后的樣貌來,最后用妝容修飾自己的臉。
哄得皇帝對她也十分上心,因此很少用素顏示人。
我隨著玉美人進門時,看見她正斜斜地倚在精致的紫檀木榻上。
慵懶又富貴,看不出初入宮時單純的模樣。
見我們進去,溫貴妃的聲音很是威嚴。
她的目光在玉美人的臉上打量了一番,眼中閃過一絲很微妙的情緒。
她雖未怎麼見過先皇后,可是這麼多年的研究模仿,又怎麼會不了解。
像,所有人見了都會覺得像。
入宮這樣多年,溫貴妃也早會掩藏自己的真實情緒。
但此刻她心中太過復雜,一時間幾乎要溢了出來。
這才被我看出些端倪。
玉美人規矩見禮,聲音柔和而恭敬:「臣妾見過娘娘。」
溫貴妃微微頷首,示意玉美人起身?
她那雙細長的眼睛里藏著深不可測的光芒,目光忽然變得銳利。
似乎在尋找著什麼,又像是在確認著什麼。
接著,她緩緩說道:「玉美人,你這模樣,倒有幾分似先皇后,難怪陛下會對你另眼相看。」
一句話說得連我也愣了片刻。
溫貴妃的話鋒轉得如此之快,讓人措手不及,竟然直接戳破了宮中人維護了許久的窗戶紙。
我瞥了一眼玉美人,只見她面色未變,依舊保持著謙卑的姿態。
她輕聲回答說:「娘娘過譽了,臣妾不過燭火,怎敢與日月一般的人物相比。」
溫貴妃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冷笑,她似乎對玉美人的回答并不怎麼滿意。
開口語氣也是涼涼的:「玉美人,你初入宮中便得陛下恩寵,真是難得。但宮中規矩繁多,你可要小心謹慎,莫要失了分寸。」
玉美人依舊恭敬地答道:「娘娘教誨,臣妾銘記在心。」
溫貴妃不置可否,搖了搖頭:「這人面貌雖好,這人卻太過放肆,才初承寵便壞了規矩。」
果然是用昨日侍寢留宿之事發難。
玉美人愣了愣:「規矩?」
我急忙上前,屈膝請罪:「皆是婢子之過,規矩還未曾教到這層,這才有了這番錯事。」
溫貴妃的冷笑一聲,帶著不容置疑的冷硬,面上也似笑非笑的。
大概對我出面解救很是不滿,但也不得不維持點面子上的事。
「宮中自有其規矩,玉美人初來乍到,或許還不甚了解,春夏姑姑,陛下讓你教導指點,你可千萬上心才是。」
我低頭應道:「娘娘教訓的是,奴婢定當盡心盡力,不敢有絲毫懈怠。」
20
這麼糊弄著,我心想此事本該揭過去。
但玉美人卻忽然開了口。
她直愣愣地說道:「娘娘,原來你說的是這事呀,姑姑雖未曾教到,但未央宮中的其他人昨日也是提醒過陛下的。」
她攤開手,很無奈地說:「陛下卻不準,非要讓我留在宮中陪他。」
「我嚇得要命,求他別讓我壞了規矩,可是陛下說了,他才是這后宮的規矩。」
說完,玉美人勾起一抹笑來,面上一派天真無邪:「這我就不太懂了,娘娘您說,我是該聽陛下的,還是該聽您的。」
溫貴妃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
她顯然沒有預料到玉美人會如此直白地將責任推給皇帝。
當然,我也沒料到。
宮中誰人不知,皇帝的話便是金科玉律,無人敢違抗。
溫貴妃一時語塞,一句話也答不出,想發脾氣也只能收斂住,手掌握著扶手,攥得很緊,青筋都繃了起來。
她向來以皇帝的寵愛為榮,如今被玉美人如此一說,無疑是被擺了一道。
我心中暗自叫苦,玉美人的回答雖然巧妙,卻也無疑是在火上澆油。
良吉站在一旁,眼見局勢不妙,急忙上前一步,試圖緩和氣氛。
「娘娘,玉美人初入宮中,不懂規矩也是有的。陛下寵愛,自然有他的道理。娘娘您大人大量,何必與她計較。
」
溫貴妃深吸一口氣,松開了手掌,勉強恢復了鎮定,她冷冷地掃了玉美人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