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是下了馬車,又把手伸向我。
我笑了笑,沒搭他的手,下了車。
謝斐然帶我走到了一處廊橋的最高處。
廊橋下面是碧波微瀾的河水,溫柔地映著上京燈火闌珊的夜色。
下一秒鐘,天空就綻放起了一簇簇芙蓉花樣的粉色煙火,照亮了河面。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
隨后,我眼前便悄然出現了一支芙蓉玉簪。
和我丟的那支,款式相似。
只是簪子碧玉通透,質感絕佳。
上面的芙蓉栩栩如生,似乎還帶著露珠一般,當真是花了一番心思的。
我抬眸一看,是謝斐然那張揚俊逸、年少不羈的臉。
「這是什麼?」
謝斐然一臉認真道。
「馬場那天,是我唐突了姐姐,我和姐姐賠不是。
「姐姐戴芙蓉花簪最好看,就這麼不要了嗎?」
我嫣然一笑,向謝斐然微微地側了側頭。
他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將芙蓉玉簪戴在了我的鬢邊。
「好看嗎?」我笑著問他。
謝斐然勾唇,故作高冷,不再看我:「明知故問。」
我抬手摸了摸謝斐然的下巴。
他的下巴上有青短的胡茬,很好摸。
他煎熬似的躲開了,不自然地正了正自己難堪的衣擺。
「小侯爺怎麼了?」
謝斐然紅著眼,責怪似的看著我。
「我一看你就想…… 」
我的臉突然熱了,從馬場回來的那天夜里。
我便夢到了這頭呆鹿。
醒來后,連自己貼身的褻衣都是濕透的。
「就想什麼?」
謝斐然從耳朵粉到了脖子,生生地壓下了欲念,冷靜之后才正色道:
「姐姐到底什麼時候嫁我?」
我看向上京遠處的風景,笑了笑。
「躺在祖輩的功勛簿上生活,不算本事。
「謝斐然,等你堂堂正正地靠自己掙下一份好前程,再說吧。」
15
當我從外面回到林國公府時,書墨才告訴我,王爺已在府里等我多時。
我換了一身衣服,便去了西堂。
王爺第一時間注意到了我鬢邊的發簪。
「好雅致的簪子,從未見你戴過。
「今日是七夕,王妃去哪里了?」
我福了福禮,待他就如同陌生人一般。
「王爺已休妻,我早已經不是淮安王妃了。
「夜色深了,王爺這般在林國公府,恐怕會惹人閑話。
「王爺還是請回吧。」
王爺抿了抿唇,他深情款款地看向我。
「翩若,我知你還在氣頭上。
「不過也不要緊。
「等你氣消了……就回府吧。」
我平靜地看向王爺。
「王爺,我心里已經有人了,我們回不去了。」
王爺第一次強勢地吻住了我。
可我腦海中,卻全是他給容憐擦眼淚的模樣。
我禁不住渾身顫抖,抑制不住地惡心。
我狠狠地推開了他,卻不管用。
「翩若,你心里只許有我,不許有別人。」
我輕笑。
「王爺雖是天潢貴胄,許與不許也不是王爺能說了算的。」
王爺紅著眼質問。
「在外勾引你的野男人到底是誰?
「是新科探花韓衍之,還是伊利將軍蕭序?
「還是……你看上了謝侯家那乳臭未干的渾小子?」
我失望地看向扶彥。
「王爺,翩若從前只覺得你如松如竹,如清泉明月。
「后來,我知道那不過是我投射在你身上的美好想象罷了。
「王爺與容憐做的那些事,我只字都不愿提。
「這世上除了追逐王爺,還有許多有意義的事,值得我去做。
「我自己也可以為松為竹,如清泉明月。」
我冷淡地看向王爺。
「林國公府不歡迎王爺。
「王爺慢走不送。」
說罷,我便離開了西堂。
16
春桃被人救出了醉月閣,陳伯爵被氣得癱瘓了。
我搜查了許多陳伯爵欺壓佃農、逼良為娼的證據。
沒想到卻在陳家田莊上發現了一口枯井,枯井里面竟然有數十具女尸。
我找人報了案,一時間「田莊藏尸案」震驚朝野。
死者均為無權無勢、無依無靠的佃農女。
皇上震怒,一時間把陳伯爵判了死刑,秋后處斬。
又削了陳家一家的爵位,連帶著冷落了陳貴妃。
西南戰事四起,謝斐然毅然投入了軍隊,隨軍南下。
京城里對謝斐然的風評一夕之間發生了巨大變化。
有人說謝斐然不愧是軍侯之子,有他父親的遺風。
也有人說,謝家到底還應是在軍中有人。
謝家的兩個次子到底是吃不了苦的富貴公子。
春桃帶著妹妹春杏在長寧街上開了一家豆花店,邀請我去嘗嘗。
我走進了干凈明亮的小店,春杏一看見我,便甜甜地笑了笑起來。
不過是月余的工夫,她白凈了不少,臉上也有肉了。
春桃為我上了一份豆花。
「林小姐嘗嘗。」
潔白的豆花入口即化,極為絲滑。
配上有木耳、香菇、熬成的香濃鹵料,再滴上一兩滴鮮炸的辣椒油,香氣四溢 。
確實是能令人惦記的小食。
春桃拿出了一個信封,遞給我。
「這是什麼?」
「這是豆花店五成的紅利,林小姐對我們這麼好,這是林小姐應得的。」
我將信封推還給了春桃。
「春桃,你的心意我領了,不過我不要你這紅利。」
我把她帶出了豆花店。
給她指了指上京最好的酒樓玉鶴樓。
「等你什麼時候把店開成了玉鶴樓那樣,再分我紅利也不遲。
「一成分紅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