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算什麼東西,輪得到你說話?」
「放肆,這就是你忤逆父親的理由!」
我爹厲聲。
連帶著方才拿著繩子的管家也作勢上前。
我抓起長劍,上去就是一劍:
「光顧著收拾殘局,忘記收拾你了。」
長劍沒入管家心口,劍尖破出,只差三寸就碰到我爹的胸口。
血跡噴了他一臉,老登哪里受過這樣的驚嚇,直接愣在當場,瞪大雙眼不可置信地看著我。
我卻笑意依舊:
「說起來夫人能如此對待阿娘和妹妹,也全都是拜爹你的縱容,故而作為罪魁禍首,女兒可是記得清清楚楚。」
我爹的聲音顫抖:
「你這是在威脅生父,是大不孝,只要我上報陛下,天下之人,人人都會唾棄你!」
「女兒的生母蒙受不白之冤,若是女兒袖手旁觀不也同樣是不孝?天下之人不也一樣會唾棄女兒?」
我挑眉:「既然都是不孝,那爹就只能委屈委屈了。
「對了,陛下口諭,魏家舒然,品行恭良,賢德俱佳,這是陛下的話,是以女兒殺人是恭良,不孝也是賢德!」
長劍拔出,管家應聲倒地,作為嫡母心腹,我爹在家里的左膀右臂,就這麼明晃晃地死在他面前。
這般窩囊的事,遠比那一劍刺在他身上還要恥辱!
「你!」
我爹怒火中燒,猛地側頭:
「如上官所見,如此不孝不仁之輩,莫非陛下真的要重用不成?」
目光所及之處,不知何時撤在邊上靜靜看了一場好戲的女官聞言抬眸。
揚起了一個官方的笑意:
「孝與不孝,下官不知,但陛下說了魏家舒然品行恭良,賢德俱佳,那就是真的賢德了。
「大人若是有所異議,大可親自面見陛下,說道說道也不遲?」
「你們!」
我爹氣極。
奈何天子身邊的人從來不需要給別人面子,女官走時只是掃了他一眼,幽幽開口:
「陛下對舍人十分倚重,原本今日就該讓大人去中書任命,但舍人心系胞妹和生母,特意求了陛下歸家一日。
「魏大人,你得讓陛下見著人才算數。」
威脅之意溢于言表。
我爹臉色終于變了。
6
當今局勢,女帝登基,卻是朝局不穩。
不少世家門閥都暗暗逼著女帝下位,物色了皇室宗親接替。
魏家顯然是其中之一,我爹更是「翹楚」。
可即便是女子,那也是能登帝的人物,哪里是他們想就能退下來的,兩方人物如此博弈多年,女子與男子爭,寒門與權貴斗,局勢越發平靜。
平靜得讓人不安。
似乎只要一個契機,便徹底引爆。
以至于在我得以殿試面見天子時,那個端坐在龍椅之上的人開口問的是:
「泉州水患,朕遣爾等父兄攜萬銀千石治之,雖災除水消,然,既然是災便免不得瘟疫橫生,命喪泥沙之中。
「百姓為治水之人送了萬民傘,卻言災禍乃是帝星被篡,朕的緣故,若爾等為欽差,持王劍,該何如?」
大殿之中被選中的閨秀不少,也對,若非大戶人家,女子如何能讀這麼多書?寫得一手好文章入了殿試?
她們都不傻,聞言沉默了半晌。
到最后還是緩緩開口:
「自當安撫民心,宣揚陛下的恩德。」
「是了,合該嚴治無稽之談,將胡說之人揪出斬之,以儆效尤。」
高位上的人語氣帶笑:
「既是胡說,便是白丁之流,本就深受洪流之苦,還被有心之人挑唆,何苦斬之?」
「……」
被問之人支支吾吾,臉色漲紅。
有人把頭埋得更低,有人顧左右而言他。
只有我,我站了出來,跪于殿前,一字一句,把她們不愿說也不敢說的話說了出來:
「百姓能被妖言蠱惑,定然是領頭之人有意為之,放任自流,將陛下的功勞攬于己身,卻讓陛下背負罵名,實屬欺君罔上,臣即為欽差,自當拔王劍——
「殺之!」
話音落地,殿中寂靜無聲,幾乎所有人都失態地死死盯著我。
我卻恍若未聞。
聽見頭頂傳來「抬起頭來」時,朝著龍椅上的人望去。
傳聞之中殘暴不仁的女子近在眼前,卻是一身龍鳳皇袍,早已青絲與白發交織,臉上姣好的容顏難掩歲月痕跡。
若是放在大戶人家,合該是宅中老夫人的人物,膝下兒孫逗樂,慈愛有加。
但在她的眉眼之中卻毫無一絲慈愛的痕跡,只剩不怒自威的尊容,和殺伐之意。
她盯著我,開口提醒:
「若是他們非有意的呢?」
我沒有一絲停頓:
「若非有意還讓流言漫天,擾亂民心,那便是昏庸之輩,可見治水之功多是冒領,更當殺之!」
「他們可是你的父兄!」
「君臣之后方為父子,居其位謀其職,臣食君之祿,自當忠君之事!
「父兄對君不忠,對民無能,若徇私枉法,聽之任之,百姓何辜?」
女帝低頭,沉聲:
「你就不怕天下人罵你不忠不孝不仁不義?」
我目不斜視:
「養育之恩,自裁還之就是。」
我們四目相對,后相視而笑。
那把王劍,就是那個時候賜下來的。
7
女帝知道斗不過世家門閥,所以便從中瓦解。
她要天下女子都有讀得詩書的機會。
世家女尤甚。
如此再從中擇選心腹,便是最好的策反。
可這些世家女不敢反抗父兄,我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