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姐走后,我被選為繼后。
那一年我八歲,成了中宮之主。
成婚當天,皇上見了我,極為驚愕:「不是,他們當朕是什麼禽獸嗎?」
我卻渾然不覺,指著桃酥餅,對他嘿嘿笑:「皇上姐夫,這糕點還有嗎?」
皇帝仰天長嘆,揉著額角吩咐御膳房再給我做了一份。
晚間,我貪多吃撐了,開始哭鬧,他又在床邊哄了我一宿。
后來大家都傳皇帝可憐,年紀輕輕二婚帶倆娃,脾氣不好也可以理解。
畢竟白日里要處理朝政,晚上還得教皇后和太子溫書識字。
1
我長姐是皇帝的元后,在皇帝還是寂寂無名的皇子時,便嫁與他為妻。
皇上登基三年,長姐卻熬空了身子,丟下三歲的小外甥撒手去了。
而我,是大臣們給皇上姐夫千挑萬選的繼后。
作為尚書府唯二的姑娘,雖不是ṭũₒ嫡母所出,但頗受父親和嫡母寵愛。
姨娘雖不怎麼得寵,但深得嫡母信任,這些年嫡母無心管家。
府中一切雜事,都是交與姨娘處理。
我雖庶出,這些年過得和嫡出無異,就連嫡母,有時候也忍不住感嘆:
「你父親待你,勝過你姐姐不少。」
父母愛子天經地義,我每每聽了不以為意,倒是姨娘,總會含笑道:
「遇到了您和老爺這樣慈父慈母是念念之幸。」
姨娘說話滴水不漏,我卻沒有得到真傳。
我自小養在嫡母處,嫡母溺愛孩子,從不舍得責罵于我。
我亦不需要看誰臉色,日子過得倒也順遂。
唯一的不順,大抵是在我八歲這年,長姐驟然病逝。
安穩的王家竟有了搖搖欲墜之勢。
我雖身在后院,但隱隱從父親的言語中窺見一二。
半年后,宮中傳來懿旨,我被封為繼后。
父親大為光火,迎接圣旨那天,也只得沉默接下。
嫡母是最后一個知道消息的,當晚在我的閨房罵罵咧咧:
「這殺千刀的皇家,霍霍完我家嵐翊,又想禍害念念。我去和他拼了!」
「夫人,慎言。」
爹爹趕忙捂住嫡母的嘴,拉著她去了書房。
而那時的我,窩在姨娘的懷里,小聲問:「繼后是不是就是太子的后母啊?」
姨娘臉上掛著淚,緊緊摟著我:
「我苦心竭力為我兒謀了后半輩子的前程,到頭來竟全無用處!
「只是苦了我兒要獨自一人去那吃人的深宮里。」
我伸出手擦掉她臉上的淚珠:「娘,不哭了。」
自我三歲后,姨娘便不再讓我喊「娘」了。
每每我喊上一聲,她的神色就會冷上一分。
后來,我就不怎麼喊了。
如今,我覺得她是希望我喊她「娘」的。
姨娘總是很忙,不是忙著管教后院,就是督促我那幾個不成器的舅舅學業。
我總覺得她生活里有很多東西,唯獨沒幾分溫情屬于我。
所以我和她并不親近,很多時候,我都把嫡母當成了我的娘親。
后來我方知,姨娘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
她對我冷淡,嫡母才會毫無芥蒂地憐愛我。
我入宮的那日,姨娘本不能來送我,但是嫡母硬是拽著她來了。
我回頭的時候,就瞧見她站在門后面一錯不錯地盯著我,好似要把我焊在眼眶里。
嫡母的原話是:「以后也不知有沒有機會再瞧見丫頭,還顧忌這些個俗禮做甚?」
我們這一家人都是極好的,唯一不好的就是我們是臣子,是棋子。
我偷聽過丞相和父親談話,他說:
「令愛雖小,但卻是太子姨母,只要她在那個位置上,太子的威脅便少上一分。」
道理父親都懂,他只是無能為力罷了。
一邊是太子,一邊是女兒,我們甚至都不在一桿天平上。
我好似懂了,后位就像一個茅坑,我只要占著就行。
拉不拉的,無所謂。
成婚當天,皇上見了我極為驚愕:「不是,他們當朕是什麼禽獸嗎?」
皇上只知自己要娶王氏女為繼后,卻不知繼后竟才這麼大點。
他一貫泰然自若的神色出現了些許裂縫。
我卻沒管那麼多,長姐還在時,嫡母偶爾也會帶我入宮。
我那時叫他「皇上姐夫」,嫡母嚇得跪在了地上。
皇上卻沒生氣,還摸了摸我的頭說我是個好孩子。
后來我要是遇見了,也會甜滋滋地喊上一聲,他往往會送我不少禮物。
此時,我捏著一個桃酥餅,缺著牙對他嘿嘿笑:「皇上姐夫,這糕點還有嗎?」
皇帝無奈看著我,忽而一笑,湊上來捏了捏我的臉頰:「就知道吃的小東西。」
晚間,御膳房送來了各種各樣的小點心,還有晚膳。
我貪多吃撐了,開始哼哼唧唧地掉眼淚,他又坐在床邊給我揉了一宿肚子。
睡著前,我捏著明黃色的衣角,心里想:
【姐夫哪里有父親說得那般可怕,他分明有一種……小爹爹的感覺。】
2
第二天,我醒來的時候,姐夫已經不在了。
侍女說他上朝去了,臨了還交代我,等他回來再宣后妃和臣婦覲見。
可是太陽都升得老高了,姐夫還沒有回來,偏偏那些人在瓊華宮門口鬧得厲害。
底下的宮人們急得直冒汗,那些人,單拎出來一個,都是她們得罪不起的存在。
突然一個侍女走到我面前跪了下來: